刘效仁
由女导演文晏自编自导,演员刘浩存、文淇领衔主演的女性成长与救赎影片《想飞的女孩》,于2025年2月17日在柏林国际电影节首映,3月8日在中国大陆上映后,并没有收获理想的票房。
但票房并非电影质量优劣的唯一评判标准。我个人认为,《想飞的女孩》依然不失为一部好电影,一部可以给观众更多思考和启示的好电影,一部可以唤醒女性权利意识、引发公众尊重女性情怀的好电影。
启示之一:女性的救赎依然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或课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更多女性觉醒与自立的当下,表姐方笛(文淇 饰)与表妹田恬(刘浩存 饰)试图挣脱威亚吊绳的束缚,实现自我飞翔的梦想,却只显得沉重不堪,难以理喻,最终未能给观众带来更多希冀的光亮。失去了表妹的方笛,又重新回到了做替身的片场。虽然从高墙上坠落之后,化身一只大鸟飞翔而去,可前方究竟是什么,依然是未知,是黑暗,是难以捉摸的人生,是很难到达的诗意与远方。
尽管如此,并不能否定电影《想飞的女孩》意图表达对女性生命关照和人生救赎的深刻主题。影片中,方笛与田恬这对表姐妹二十余年的成长经历与相互救赎的博杀,依然具有典型的意义与不同凡响的价值。越是不能实现的飞翔,越显得十分的珍贵。连带着这种对于想飞的意念和寻索,愈发人深省,令人叹惋。
我不愿意,将其归咎于导演故事本身的缺陷,如不能自圆其说;社会以及女性社团的长期缺席等。有网友直言,“连基本叙事逻辑都无法自洽的作品,根本不值得被称作电影”。更不能轻看了文淇、刘浩存两个女演员的精彩出演。我想表达的是,尽管在21世纪的今天,女性的命运、地位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进步,许多的女孩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和不结婚生子的自由,在事业和职场有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可仍有更多的女孩,深陷在长一辈的罪债中不能自拔,深陷于难以摆脱的威压下难以自救。同样她们的人生,包括她们的职场,依然有难以承受之重,依然有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
这就是现实,《想飞的女孩》就是要撕去现实含情脉脉的面妙,呈现给公众的即是华丽外袍下黑黢黢地虱子。诚如张爱玲所说,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只是人们不愿意去看去想,或者也不乐意他人的围观。可对于主人公来说,就只能自怨自艾,默默忍受着撕咬和欺凌。比如,田恬。
启示之二:集家庭抚育珍贵与女性生育高贵的女权,仍需要不断的唤醒和追求自我。
田恬不得不早婚、早育,以至于被渣男遗弃后,也坚持将孩子生下来,只为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宝贝,以证明自己没有死去。用田恬的话说,“你以为我活着,其实我早死了,直到有了她,她在动,她踢我,是她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两姐妹本来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方笛的母亲是一家服装作坊的业主,可以给这个家带来温饱有余的中康生活。可仅仅是一个意外,因出席一个饭局险遭官员的玷污。正好弟弟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却因为伤害罪入狱。重获自由后的弟弟,则吸毒上瘾。正是这种毒瘾,使其沦为万劫不复的深渊。
凭着救姐姐有恩,不断地榨取其金钱,以至于用自虐的方式,逼姐姐就范;同时诱逼幼小的女儿撒谎,直至把小外孙女当成了随时可以勒索的人质。姑姑与田恬,之所以一直容忍,这里反映了人性的弱点,当然也有相关职能部门的缺席。最后在危及幺妹生命安全时,忍无可忍之际,田恬才选择了报警,将其送进了牢狱。结果,反招致毒贩的报复,用强制用针的方式,使她染上了毒瘾。最后,在她反抗时将毒贩杀害,从此走上了逃亡之路。
田恬和方笛的生存困境以及生育的悖论,都只能使她们沦落到社会的底层,乃至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偷生。影片《想飞的女孩》并非想卖惨,赚取观众的眼泪,只不过告诉公众,我们理当尊重的女性和女权,依然被社会挤压着、苟活着。如方笛。
方笛,一个做武术替身演员的女孩。在生理期内不得不强忍着寒冷,一次次地沉浸于水下。导演的呵斥声,穿透夜色,显得荒诞而无耻:“水面波纹不够完美,重来!”可又怎样?为了生存,为了替母亲还债,不得不接受职场的暴力霸凌。用方笛的话说,“我就是个破替身,我拿命拼挣钱给你们所有人还债,老子的血早让你们榨干了。”
启示之三:女性的救赎需要全社会的关注,尤其是制度性的保障。方笛和田恬,姐妹俩仿佛是硬币的两面,是月光之下互相啃噬又互相舔舐的双面兽,又像不得不拥抱着对方忍着刺痛的两只刺猬。田恬的红色毛衣,浸透着毒瘾父亲的暴力,从小被逼着撒谎,向姑姑讨钱,以满足父亲无赖又可卑的欲望;方笛的武替戏服,则浸满着资本的压榨, 问题在于,仍有更多的女孩只能当替身,接受着各种资本的倾轧和盘剥,却很难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渔光曲》是电影《想飞的女孩》里的重要插曲。耐人寻味的是,电影《渔光曲》里渔民遭遇的穷困、卑微与被剥削,有着宿命般传承,同样跟电影《想飞的女孩》中,姐妹俩拼尽全力、也难以挣脱原生家庭的悲剧性影响的主体故事之间,构成一种更深层次的呼应关系。
那首反复被吟唱的童谣,“荡秋千、荡秋千,幺儿荡到大海边”里,有着许多方笛和田恬们难以抵达的自由和远方。这是现实,并非电影《想飞的女孩》的过错,或者说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