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满延后
“姚恒森商号”大东家姚少安的故事，在泸溪浦市乃至大湘西广为流传。这个事业有成、热爱家乡、乐善好施、关心教育，集实业家、教育家与慈善家于一身的商人，身上有着太多的传奇。
关于姚少安，史料是这样记载的：姚少安（1886年—1957年），又名本俊。清光绪十二年生于浦市。少读私塾，后随父经商。此人头脑灵活，眼光超前，善经商理财，是一个商业奇才。二十岁时，就把家族传承下来单一的鞭炮业，发展到桐油、米行、木材、瓷器、生铁与布匹等多种经营。其创办的“姚恒森商号”在辰溪、沅陵、洪江、常德、汉口等地均设有分店，是当时浦市八家商界巨富之一。
为了还原沅江流域这个大湘西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探秘那些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旧闻轶事，2025年3月15日清晨，我从县城白沙出发，与浦市籍作家姜再生一起，踏访姚少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寻找知情人。
“姚恒森商号”老宅位于浦市古镇核心保护区唐家巷内，从白浦公路鑫龙酒店下车，向上沿着青石板路步行大约三十米，穿过一幢光绪年间所建的四合院，即可到达。走近大门，眼前那栋灰蒙蒙，电线纵横交错的建筑，就是“姚恒森商号”当年所在地。
门外那栋建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在推倒年久失修的“姚恒森商号”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里曾是泸溪县百纺公司浦市分公司的员工宿舍。本世纪初，百纺公司解体后，这幢宿舍的产权，被原单位在浦市上班的职工购买。
从大门这头进去，到姚家绣楼庄园里的另一头出口，我用脚步丈量了一下，进深至少有50多米长，门口宽度则达26米多。中间另建有一幢青砖结构的二层楼房，这幢楼房曾经是百纺公司的仓库，如今也被原百纺公司的家属改造成住宅区。从员工宿舍到仓库，除了过往的通道，里面没有一点空置的地方，搭建了许多房子，整个院子给人一种逼仄凌乱的感觉。
百纺公司退休职工刘如海告诉我：他刚参加工作时就在此居住，当时这里是公司的员工宿舍与仓库。它占地6000多平方米，三进厅三天井，是一座高大气派的古院落。门楣上横批“流芳百世”，字迹遒劲有力。此外，大院后面还有私家后花园。
“姚恒森商号”从唐家巷一直延伸到余家巷子，横穿古镇最繁华的两条主街，包括原浦市老政府与工商所在内，当年都属于姚家大院的范围。从建设规模来说，称它为浦市第一商号并不为过。
事实上，据我走访过的众多见过姚家大院的老人们说，姚家大院设计科学，布局合理，通光采风，一应俱全；用料精致，装潢考究，雕梁画栋，气势恢宏。人寿神像，十二生肖，龙飞凤舞，麒麟狮虎，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这里一砖一瓦一石，一柱一窗一门，皆是匠心之作。其中许多装饰品，本地没有，都是从武汉广州上海等采购而来的舶来品。整座大楼，气势恢宏，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作宿舍，供人居住，上层作仓库，放置货物。每个天井里，摆放一口硕大的缸瓮。缸瓮内盛满水，无论春夏秋冬，常年不干。据说，它还是一个消防设施，遇到火灾，里面的水可以用来灭火。
穿过走廊，便是一个天井，天井四周铺砌的红岩石板，经能工巧匠的精琢、打磨，块块平顺光滑，纹理清晰。而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天井二楼的窗户，都是开窗竖木架，本地人称暗天井。用这种开窗木架，晴天可以遮阴，雨天可以挡雨。因为缺乏姚家大院拆迁前的实拍图，对于姚府内外的描述，我很难做到精准细致。
关于姚少安的发家史与生意经，史料是这样记载的，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第一，他为人厚道，头脑灵活，经营有方。既搞批零兼营，又搞收购加工，商业触角涉及桐油、布匹、南杂、谷米、淮盐、瓷器、木材等。第二，打造一支高效团队。他非常重视对手下店员的业务培训与能力提升，正是在他身体力行的教导下，这些学徒后来都成了各商号坐镇一方的“商业行家”。第三，重视信息收集。他曾床头置电话一部，市场上有个风吹草动，嗅觉灵敏的他会立马指示手下做出相应的对策调整。
《泸溪县志》对姚少安的记载，鉴于种种原因，有些简单与粗放。为了还原这个曾经在大湘西叱咤风云的人物，我从开始写他的时候，就想找到他的直系亲属与后人。为此，我曾多方打听，无奈一番折腾下来，所打探之人，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浦市有些高龄老人，确实知道姚家的一些事情，曾经也与姚家有过生活上的交集，但前几年都去世了；而有些人，纯属就是凭自己的想象加社会上一点点口口相传的史料，跟我添油加醋地描述这个人，对此，是不足为信的。
但是，我始终“贼心不死”，坚信苦心人天不负。所以，来浦市唐家巷姚家大院走访，即使一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我也并不急着打道回府。我先是在姚家大院与后花园长时间驻足逗留，除了细细打量这里残留不多的老物件——从姚家觉庐到绣花楼——从风侵雨蚀伤痕累累的石墙到乌黑发亮的扶梯木窗，想努力挖掘出掩埋在岁月深处的历史痕迹。
此外，在参观考察的同时，我又“恬不知耻”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在周边细细打探起来，希望能找到知情人。这一次，老天终于开眼了，当我在姚家大院走廊里来回踱步，无意间看到一户人家的门敞开着，于是，我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老伯正在编织竹篮。我忙上前递上一支烟，语气和蔼地问：“老伯，你知道这幢大院——‘姚恒森商号’背后主人公的故事吗？”
“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养女还嫁到我们村里呢！”老伯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漫不经心地答。
“那他养女还在吗，叫什么名字？此外，你们村子叫什么名字？”我内心先是一惊，间或掺着一点惊喜，继而又有点不大相信地问。
“他养女叫陈银秀，嫁到我们田家溪大队磨刀岩寨子，她老公叫杨正要，两人去世多年了。他们育有四男一女，其中两个儿子也去世了。陈银秀当年与她母亲逃荒讨米流落到‘姚恒森商号’，姚老板见小女孩可怜，把她收留在姚家做丫环。但实际上，姚老板宅心仁厚，一直把她当作养女对待。她七岁来姚家大院，十八岁出嫁时，姚老板曾赠送一百石谷子的良田，外加一头大水牛，以及金银首饰等细软。”见我瞪大眼睛，老伯立马来了兴趣，也不卖关子，一五一十地向我娓娓道来。
得知我想写“姚恒森商号”老板姚少安的故事，他竖起了大拇指，直说：“要得，姚老板那可是一个大善人！当年，浦市、辰溪一带闹灾荒，没有他的慷慨解囊，开仓放粮，支锅熬粥，从浦市一带沿河延伸开去，方圆上百里不知要饿死多少灾民！”
在唐家巷走访，老伯的热情、真诚与坦率，让我很感动。老伯名杨云，今年80岁，是浦市镇田家溪大队磨刀岩人，与陈银秀一家曾是邻居。前些年，他在外打工的儿子，从百纺公司的一户人那里，购得此房与一小块地皮，他们老两口也随即搬迁过来，帮儿子带孙守屋，平时兼做点编织活，以补贴家用。
为了让我获得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杨伯推荐我到浦市幸福家园小区找陈银秀的小儿子杨文达，说他知道的内情更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