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民
根据《从最初到永远》出版后记中的介绍,这部长诗是仲彦土家族创世系列长诗第一部,也是他土家族系列长诗中的第二部。作品以湘西土家族古老神话特别是有关开天辟地神话为主线,受到了土家族梯玛神歌的启示,参考了宇宙学和天体物理学最新理论成果,结合了宇宙、天体和星球特别是地球的形成、繁衍、毁灭过程,再现了湘西土家族地区的神话传说、宗教习俗、文化源流等中国土家族的民族繁衍、生产生活和文明传袭的方式及特点,表达了土家民族的天体论和宇宙观。
作品规模宏大,视野广阔、立意新颖、布局巧妙、情感真挚,既有诗人的诗学和美学探求,又有诗人宇宙学、人类学和民族学研究心得,读来大气磅礴,荡气回肠而又苍凉豪壮,散发着浓郁的人性光芒和独到的学术思考。
长诗的活力在于正本清源,回到源头
长诗的活力在于展示生命本来的原貌,在于从事物的本相去揭示宇宙和生命的源头与奥秘。唯有源头清澈,才能从繁杂表象的背后,展示出事物的本质和诗歌本源性、探索性的力量。
人类的源头,宇宙的源头,都是生命在起笔。至于如何起笔,这是创造的秘密,更是诗人这部作品具有的独特魅力。
长诗一开始就这样写道:“从最初到永远。祭神仪式/透过万物狂欢时刻/张开巨大天象。大幕缓缓升起/物质表面/陷入宇宙诞辰源头/就那么开始/宇宙洪荒的生死,世间万物的存亡/光在沉降/烈焰即将盛开/锈蚀能量,越过灿烂星空/鞭打黑暗深处天体物理学之中那道旋转抽搐的裂痕。”诗歌展示了万物的本来面貌,演示了宇宙的诞生与消亡过程,进而提出了宇宙和人类生死这一终极问题,直抵问题的本质与真相,那就是只有去探索事物的源头才能真正做到正本清源,才能说明一切,包括人和宇宙及其万事万物的本源。
宇宙和人类的本源是什么?宇宙最初的长卷如何展开?生命之创造如何书写?好比一幅画如何开启创作之前的事情?诗人借助土家族梯玛神歌中对宇宙万物的探询,一下子切入了创世之初的假想:“探秘事物各种方式/散开本身一团概念/宇宙形成之初/创世之神,诞生一场空旷仪式/神谕画出线条和舞步/萦绕庞大想象/在太空余晖中缓缓飘移//梦呓旅途,潜入暗流一动不动/看着星系际物质风云际会/像脑神经交互混杂/散发出探求射电源/庞大神经系统/顺着宇宙大爆炸这个思路/打开方向和源头/流淌强烈光焰和美妙彗尾的物质与溶液……”宇宙和人类的起源那么遥远,一个民族的记忆也在时光的流逝里丧失了很多。作为人,无法记住一切起点和开始,只能从人类、种族记忆以及个体生命的思考里找到宇宙和人类生命的真相,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诗人有限的人生、有限的肉身,要找到传承记忆的真相,并且用诗歌去努力接近人类和宇宙的实质,没有非常的毅力和勇气是做不到的,或者说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
如何了解人的生命真相?如何知晓宇宙的本来面貌?真正的诗人可以把本源与真相用诗歌探索、展示和宣告出来;真正的诗人会从内心深处,从生命本身,从自己民族记忆和民族历史观、价值观那里得到生命本质的启示,从而揭开人类的真相和宇宙的本来面目,然后通过诗人自身的情感体验和哲学探索,进一步强化对生命本质与真相的独特理解。
作者仲彦在这部长诗里,从诗歌的本源性写作,展示了诗歌本身散发的无穷能量和独特魅力。
有和无:虚空与永恒的诗意论述
有和无,是哲学的母题,是人类的基本意识。血肉之躯的人一直都渴望得到生命的永恒,至于这种永恒存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这是一个困扰无数人甚至包括哲学家科学家在内的人的一生的亘古之谜,而诗人在这里提出了“无”的概念,试图很好地解答这个问题。
宇宙和人类出现之前,是否还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诗人的答案是不仅存在,而且还以他认为的叫作“无”的形式存在;人是从何而来的呢?他认为是从生命的创造而来;那么宇宙和万物万有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他认为是从生命的起源而来。
“道”之所以长存永恒,是因为人生命自身的存在和消亡不为人的意志所左右,只能在时间长河中暂时寄附于短暂而有限的生命体里面。
诗人很震撼地在诗歌中写出了他对宇宙、人类和“有”特别是“无”的研究,也就是说诗人认为宇宙和万物在“有”出现之前,还有一种他叫作“无”的东西,也作为一种存在状态,存在于宇宙假想之中,和“有”一起,共同组接了宇宙和生命的完整链条,形成一个永恒存在永远循环的客观事实。这是一个有着独到哲学见解和诗歌本质思维的诗人,这是一个有着探索真理并且得到了真理引导的前行跋涉者。
只有真正的诗人才能认识到“更为宽阔的是内心”。这个内心里面,有生命的起源记忆。
“无”存在于“有”的暗处,人因为罪孽肉身的局限而不能从肉身感知的三维进入四维、五维和多维里面,但是,内心的光也就是灵魂之光是可以进入的。来自生命原初的光,在人的内心深处唤醒记忆和回忆,让人明白有永恒生命对人的照亮和呼唤,人的灵魂和思想完全可以从必死的血肉之身得到突破,得到回归,回到永恒起初的生命原乡。
“无”的存在,对于血肉之躯感知的“有”,具有超越性。人只有接受天“道”即超越性力量的启示,才能跳出自身的局限,才能跳出自己的无知,从而得到对生命、对人的存在的全新认知。
“就那样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无’和‘临界点’是什么/都无法准确描述/无名无姓的黑暗深渊/空空隐藏着静态与死寂/没有方位和质感/没有影像困惑和情感颤栗/一切,没来得及开始寻找/‘无’的产生和死亡/延续传承的‘临界点’/开始相互衍生,互相湮灭//‘无’能量和‘无’物质的‘临界点’/埋没着荒芜,埋没着‘无’引力和‘无’磁场/‘临界点’的来临/隐没在元素想象之前/极大的隐喻/等待生命终极孕育/一场伟大开始/同时诞生临终结局”。
诗人在诗中提出的“无”这个概念,并利用诗歌写出了自己探索到的“无”这种宇宙和物质状态。
无论是哲学还是常识,人的认知都十分有限。每一个有限生命的人都无法与生命本身、永恒本身、真理本身相提并论。但是,人可以获得来自真理、生命、光明和宇宙源头人类源头的赐福。
每个人的生命、一代代人的生命最后都会回家,都会回到生命本身,而诗人的使命就是向生命个体和整个人类发出真理的召唤,就是用自己的诗歌理想和诗学主张把真理的密码打开,让人看到思想的光芒才是人类打开真理和生命钥匙的灵魂密码。
真正的诗人写作,都是背负大使命写作,都是用自己的诗歌理想去照亮并成为发光的动词,去让人得到生命本身的启示与收获,也就是让人回到人的本来面貌,回到永恒生命本身。
人的返乡是诗人的天职。
荷尔德林就表示,诗人的天职就是还乡。
诗人写出的生命本来面貌,就是让灵魂真正回到本来的位置。
永恒真实存在,诗人所说的“无”的的确确让人无比震撼。为什么诗人能够知道“无”的真相?
“‘无’能量和‘无’物质真身/封闭着庞大气场/土家族创世神话,映照天体物理学理论/仿佛一场旷古持久的拯救/没有意识和内心/‘大爆炸’的遥远,真的还有好远啊”。
真正有光源的内心,才会使光源真正复活;真正苏醒的内心,才是真正的内心。对于创世遥远的回忆和记忆,对于生命起初和宇宙形成,诗人凭借“道”给予的智慧,在自己的诗歌作品中描绘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