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依衣

他把自己站成一道悬崖

纵身时，整条汨罗江

突然学会了倒流——

水底的石头开始朗诵

游鱼衔着《离骚》的断句

把星斗排成天问

沉江的玉佩

在暗处长出带楚声的根系

刺破时间的河床

直到今日，我们俯身饮水时

还能听见陶罐里传来

他与江水的对答

艾草正香

你从《楚辞》里起身

带着清苦的傲骨

把露珠别在衣襟上

风一吹

整座山野都晃了晃

母亲的手掠过时

你忽然低垂

把苦涩藏进叶脉里

再抬头

已是满身月光

五月走得很快

你站在路口

把影子编成绳结

轻轻一系

就拴住了整个故乡

月光的禅意

月光是静默的僧侣

在瓦檐上打坐

莲花未醒

只有一片落叶

在蒲团上假寐

风从经卷里穿过

山寺如一枚闲章

轻轻盖在夜的留白处

竹影扫过空庭

扫不去的是去年的雪

钟声浮在茶烟里

我拾阶而上

衣角沾起云絮

却忽然驻足——

原来最深的禅意

是廊下那只空盏

盛着半盏月光

不空，不满

却比任何朝代

都活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