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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06日

悼 念 老 皮 (短篇小说连载)

○ 向启军

(接上期)

有段时间老皮去了海南,在海口的一家杂志社打工,当编辑。他去的时间不算长,也就是一年多一点时间,可等他回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好像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我说的不一样,不是指他看上去肤色黑一些,气色好一些,面容也较过去舒展,而是指他的某种态度。在他笑哈哈的言谈中,眼里也含着笑意,那笑意就与过去有点不同,像是分明看透了什么,还隐约地带着一丝嘲讽。

那会儿学校已让他重新上了讲台,住处也搬到了教师宿舍区的“三十八家”。他除了已经离婚,一切又都恢复了老样子。只是我的感觉,老皮已不是过去的老皮了。在“三十八家”我们依旧裹在一起,可老皮的生活方式已有了某些改变,其中就包括课余种菜和涉足牌局。教师宿舍区在校园东南角,算得上环境幽雅,到处是草坪林木、灌木树墙和一蓬蓬的凤尾竹。闪亮的鹅卵石小径交织如网,一直延伸到背后的南山。老皮种菜就在南山脚下,那儿原有一小块杂草丛生的荒地,老皮将它开了出来,种上葱蒜、辣椒、白菜豆角之类,还专门辟出一小块种了玉米。老皮种菜本也寻常,只是环境使他的行为有了点特别。早上或午后,常见老皮提着一把锄头上楼或下楼,有时还从楼下挑着半桶粪去,回来又挽着腿,赤着脚,手里拿一把碧绿的韭菜。同事们撞见老皮,爱开玩笑,说老皮,又上自留地了,今年农产品的收成如何?或者,老皮呀老皮,小农经济真是激发人的积极性啊。老皮总是笑着应答。再就是打麻将。老皮去海口前我从未见他摸过麻将,现在却像是有点迷上了。一天我去他家,正碰上他与几个同事围在桌边玩得起劲,稀里哗啦地洗牌,码牌,甩骰子,一直打到半夜,而且我看老皮的动作表情实在是怡然自得丰富多彩的。他坐在那儿,低头,仰头,将头摇晃或摆动,伴随的是腰的伸直或弓起,眼睛都不离牌。还有他的腿不时在下面轻轻地快速地抖动,时而顾自吹着带有颤音的曲调多变的口哨,那多半是抓了张等候多时的好牌。有时他会猛击一下大腿,嘴巴啧啧地响起来,因为刚才的一张牌出错了。或者就甩手拍向脑门,说该打该打。有时又忍不住指着他的一堵牌墙对我说,你看,这是几多美的图画啊。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忽儿满意一忽儿懊恼一忽儿又平静如水,总之老皮在牌桌上已然悠游于牌局之中。后来他还眨着眼睛很是认真地对我说,打牌纯粹,它使人忘却忧烦和俗世的功利,最主要的是使生命得到了愉悦。

我去老皮那里,有时会碰到一个名叫海伦的外籍教师。这是个女瑞典佬,住在离“三十八家”不远的外籍教师楼,也就三十来岁,长得金发碧眼,圆滚滚的,性格开朗而豪放。一次我们几个喝得正酣,海伦敲门进来,一个朋友醉了,冲她高喊l love you,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老皮说她在学校教英文,同时研究中国民俗,可我想她大概对老皮也是有一点研究的兴趣的,在她眼里也许看出了老皮更像一个有知识的中国农民。有几次我发现她望着老皮非常赤裸,一双碧眼波光涌荡,火辣辣地灼人,而且差不多就要将老皮一口吞掉了。我笑说老皮,这可是送货上门啊,老皮却只是一个劲地嘿嘿地笑。那阵子我想老皮已经比较开放了,他从海口回来曾对那里的某些景观津津乐道,说他住在一栋公寓楼的一楼,晚上看书或编稿,到了十一二点,屋外车子不断地驶来,接着一些高跟鞋笃笃地敲着上了楼梯,到了早上五六点钟又笃笃地敲下楼来,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说那些高跟鞋很多是马路天使,又说晚上上街你只要稍不留神,两边的臂弯里就会挂满了小姐的。并且感叹说,在海口,真是需要钱和身体啊。因此现在,我想老皮的笑声里肯定是有一个不言自明的东西在里面的,而且老皮也很需要。可是过了没几天,我却发现我的想法有点错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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