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汉章

母亲上了年纪，总自嘲厨艺不如从前。如今我们兄妹回乡下团聚，掌勺的活儿多半落在晚辈手中。

那日，妻子出差去了省城，我临时起意，决定下班后回乡下小住。车程不过半小时，权当给自己偷个闲，也不耽误次日工作。说来惭愧，平日里总拿“忙”当借口，每次回乡都是匆匆来去，久而久之，竟把这份疏离当作了常态。

凌晨六点，敲门声唤醒了我。母亲站在门口，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微微发亮：“快起来吃早饭，没啥好菜，就做了蛋炒饭，随便垫垫肚子，别饿着上班。”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心里想着——单位食堂的早餐丰盛，况且清晨本就没什么胃口。

木桌上的蛋炒饭泛着金黄，米粒松散，鸡蛋碎星星点点嵌在其中，确实算不上精致。可第一口下肚，熟悉的香气瞬间漫上喉头——是葱花的辛香，是铁锅翻炒的烟火气，更是记忆里母亲灶台前的温度。

母亲坐在对面，目光始终落在我碗里，时不时轻声叮嘱：“别急，慢慢吃，时间还早。”皱纹里藏着笑意，那神情仿佛我仍是儿时赖床的孩童。四十多岁的我，自认为早已磨平了情绪的棱角，可此刻，喉头却突然发紧，眼眶泛起潮热。

原来在母亲面前，我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只有她，会包容我所有的任性与疏忽；只有回到她身边，紧绷的神经才能彻底松弛，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对漂泊的游子而言，母亲何尝不是我们的根？有她在，家就永远亮着灯；有她在，无论走多远，心里都揣着一份踏实。那碗简单的蛋炒饭，裹着的不仅是米面油盐，更是岁月沉淀的牵挂，是游子乡愁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