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印
一九八零年夏,家庭贫困的我艰难地读完了高中,结束了为期九年的学生生涯。再升学已无望,为了生存,我只能在无奈中扛起了锄头,跟随父亲沿袭祖辈们的足迹,走向了那片贫瘠的土地。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贫穷像一条结实的棕绳,牢牢地捆住了农村人理想的翅膀,我在穷困中努力挣扎,想尽办法寻找出路。我的家居住在素有“湘西屋脊”之称的大灵山腹地的一个自然村寨,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贫穷落后的生活状态严重地禁锢了我的青春和活力。在如此恶劣的生活环境中,我奋力拼搏二十多年,最终实现了人生理想,从此生活变得色彩斑斓。
同许多同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双脚刚步入社会的我别无选择地展开了与贫困的斗争。白天,我跟随父亲早出晚归在泥土中辛勤劳作;晚上,我点灯夜读或是伏案书写,立志用自学的方式来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那时候,我有一个愿望——成为一名农民作家,并创办一个家庭农场。
愿望是美好的,但实现起来却要付出艰辛沉重的劳动代价。在我二十岁那年,村支书看中了我,于是让我当生产小组组长,管理着三十多户一百多人口的农业生产经营活动。虽然当时责任制已实行了好几年,但那时集体行动的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特别是农业生产中和在不断提高科技含量的农技推广活动中,各家各户还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当组长的第二年,地膜覆盖种植玉米技术在我县推广,这一技术手段将改变多年来玉米低产的落后状态,从传统种植亩产三四百斤一跃到千斤大关。这种突然的转变对于习惯了原始生产的村民来说一时半会并不能接受,加上责任制后生产单元的个体化形式,强制性命令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我只能以身作则并联合思想前卫的农户先将这一技术种植在自家的责任地里搞起来。当一垄又一垄、一行又一行的杂交玉米,如竹林般在地头形成一片绿色海洋的时候,那些还处在观望状态的农户向我投来了信任的目光。秋收季节,一排排粗壮的玉米秆上结出硕大棒子,棒子顶端饱满的穗粒冲出了穗壳,仿佛是钉在穗尖上的颗颗“金牙”。当专业的农技人员实地测产出平均亩产达千斤后,地膜覆盖种植玉米在次年如春风般吹遍了山地的角角落落,从此,山界人连玉米饭都吃不饱的时代结束了。
我一边劳动,一边自学,用文字记录耳闻目睹的奇闻轶事,用心去体味生活的酸甜,用青春的活力去构思改变贫困的励志故事。于是,我二十岁时在《团结报》发表通讯报道,二十二岁时参与县文化部门组织领导的搜集整理出版民间文学故事,二十三岁在县文联的纯文学刊物上发表短篇小说。
天有不测风云。一九九零年,一场大病使我还未脱贫的家庭更是背上了沉重的债务,我在一落千丈的情绪中苦度着惶惑不安的日子。这时候,一本世界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给我萎靡的心灵注入了希望。坚定信念后,我用三年的时间彻底治愈疾病,身体完全康复,获得了新生。
一九九四年,科技兴农进入高潮,乡政府别开生面地办起了乡农民文化技术学校,我被乡政府聘为不脱产农校专职教师,负责组织和管理农校的授课事务。就这样,我与一群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每个月聚集一个星期,在由会议室临时改装成教室的空间里,尽情地扇动着我们理想的翅膀。
一九九五年,我被乡政府推荐到本乡筹建玻璃厂做财务管理工作。开始,我雄心壮志地想在乡镇企业大干一场。但人生的轨迹往往在不经意中发生转变,工作不到一年,我发现乡镇企业的职工队伍家族式结构不利于自己在其中的发展,而且长此以往有悖于我人生理想的初衷。于是,天生倔强的脾性的我将一纸辞职报告送到了乡党委书记的面前。
人生旅途又一次跌入低谷,就连亲朋好友都对我的决定痛心疾首。在传统中国农民的心中,只有走出农门,离开令人揪心的农业,一辈子不算辜负。我深知机遇和时光的宝贵,也深知我心中的梦想一直都是要回报生养我的故土。一九九六年冬,在大家的努力争取下,乡政府给我们村弄到一批爆破物资。随着轰隆隆的爆破声响起,我们顶风冒雪从邻乡的地界开拓一条简易公路出来。我深知,只有通路,规模化经营才有基础。当机动车的四个轮子第一次滚进山寨时,大家内心的激动是无法言喻的,我看到了我们村的未来和希望。后来数年间,我们与寒风为伴,同雪花为伍,用冬闲时间不断的兴修机耕道和复垦荒地十余载;再后来,当打工潮席卷到我们山界的时候,曾经与土地朝夕相处的乡亲们,都争先恐后地挤进南下北上的火车去实现人生梦想,我却趁势而为,将邻居们手中的土地转承过来建成了百亩家庭农场。
天道酬勤。这些年,我创立了“农业金字塔生产模式”,规避了农业生产经营中存在的风险;发表六十万字的纯文学作品,并与文友们自筹资金主编出版了近千万字的《农民文学》。我的事迹曾专题见诸《湖南卫视》《边城报》《团结报》《湖南日报》《农民日报》《中国作家网》等各大媒体报纸。二零一一年六月,我作为唯一的农民代表参加“湖南省作家协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二零一二年元月,我被龙山县委、县政府授予“新型农民标兵”称号;二零一九年之后四年中连续被省、州、县评为“优秀职业烟农”;二零二三年五月,在第二届“红塔银行·香金融杯”全国烟农增收创富大赛中获湖南“增收创富能手”荣誉称号;同年十二月,我的家庭农场被县相关部门评为县级示范农场。
岁月悠悠,转眼我的人生就过了一轮花甲,虽然这数字是一个无法更改的符号,但我的心灵中始终保持着青春的活力,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回首岁月,人生就是在不断地接受和应对生活的洗礼,我们只能冷静地面对苦难挫折,用青春般的激情从中竭力挣脱出来,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灿烂辉煌的人生,才能让心灵深处的青春红似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