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渊 梁若兰 田湘军

凤凰县纸扎非遗工坊里，本土著名纸扎美术大师聂大勇正低头跟一根湘西老竹较着劲。竹子竹节长得匀称，颜色是好看的橄榄青。他手里的篾刀灵活地挥舞着，没一会儿，竹筒就变成了16条宽窄一样的篾丝，动作那叫一个顺溜。“做纸扎，骨架是关键，差一点点，那模样和精气神就全没了。”聂大勇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在他的身后，一个待完工的狮头瞪着圆圆的古钱眼，鲜红的大嘴巴微微张着，眼眶里藏着竹弹簧，就等他最后点睛了。

1960年11月，聂大勇出生于凤凰县沱江镇，如今是彩扎（凤凰纸扎）项目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生于纸扎世家的聂大勇，从小就跟着爷爷聂伯谋、爸爸聂方俊学做纸扎、削竹篾，从此一干就是四十多年，把聂家纸扎“形、体、面、色”这四大绝活全学到了手。可时代在变，传统纸扎手艺也得跟着革新才行。

聂大勇脑筋活，想出了“三绞麻绳捆扎法”，还把清代的矿物彩配方给复原了，又研究出无酸中性裱糊胶。“我爹以前说‘形为神聚，体为骨立，面为魂绘，色为韵生’，此后，这十六个字成为了我一辈子的追求。”凭着这份较真，聂大勇的纸扎作品《双龙戏珠》在户外展演了五年，1286个接口没一个断裂，颜色也一点没掉，被中央美院夸作“永不褪色的民族符号”。

2015年，父亲走了，聂大勇接过担子，一心要完成父亲的心愿——搞“凤凰纸扎数字化采集”项目。如今他用数字预演技术解决了曲面裱糊的难题，还做了迷你材料包，让大家更容易上手体验。14道工序、八大作品系列都录进了三维数据库，给这门千年手艺建了个扎实的数字“档案库”。聂大勇以古法为基石，巧妙融入现代科技，既保留了纸扎的传统韵味，又赋予其崭新的生命力，使得《竹马》《祥云花篮》等作品得以被中央美术学院、湖北美术学院等永久收藏。

聂大勇常说：“非遗不只是传手艺，更是传文化。”于是他做“小青狮头”的时候，特意做小了，但上面的花纹一点没少，结果“小青狮头”成了年轻人喜欢的文创潮品，成了凤凰旅游的爆款，一年卖出去5000多件。

“传承不是守着老样子不变，是让这门手艺在新地方生根发芽。”聂大勇这些年跑遍了湘西的中小学。在凤凰县育英民族学校，孩子们用简单的材料扎出了第一只竹骨彩狮；非遗工坊里，苗族、土家族、汉族的学徒一起剖篾子、裱彩纸，过年过节一起舞的纸龙，成了大家团结的象征。

现在，凤凰县已经有了国、省、州、县四级传承队伍，216名非遗传承人守护着这座“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作为凤凰纸扎第六代传承人聂大勇的徒弟里，有家里的第七代传人，也有慕名而来的高职生。这些年轻人正把数字建模和传统工艺结合起来，做出了能拆开的纸扎灯饰等新产品。

手里拿着刚劈好的竹篾，聂大勇看着满墙的狮灯龙影说：“这里的每根竹篾都在讲着各民族交融的故事，每一笔彩绘都在画着团结进步的景象。纸扎不是死东西，它的气儿在竹簧里，神韵在笔尖上流动。”窗外，沱江边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又一场非遗市集要开始了。那里有可爱的“小青狮头”，有年轻学徒做的创意灯彩，更有一颗颗被匠心点燃的文化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