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衣

曾有人在此濯足

把水声编成辫子

系在柳枝上

岸与岸互相眺望

用芦苇的笔尖

在水面写下

被波浪擦去的情书

卵石在浅滩排着队

等河水点名

有些被月光领养

成了星星

野花踮脚张望

风找不到的

是河用倒影铺成的远方

陶罐在沙中怀孕

生下小小的月亮

炊烟依旧弯着腰

在河拐弯的地方

站成一道月光做的碑

老胡同

我猜它一定积攒过许多脚印

有的很长，长到

能绕住卖豆汁的吆喝

有的很短，短成

一声磨剪子的回音

月光趴在青石板

想把往事抹平

风总是醉醺醺的

跌进天井

昨晚，它又偷喝了

灶台上温着的米酒

雨水偏爱西墙

在斑驳处

写满潮湿的卦象

木门吱呀

掉出半截故事

石墩空着

像等谁家走失的月光

断墙突然开口

用爬山虎的绿舌头

舔了舔

褪色的门牌号码

野蘑菇

雨滴是银色的铃铛

风一来，就叮叮当当

那些被泥土遗忘的

小耳朵，悄悄竖起来听

蚂蚁们排着队

在伞下避雨

它们比我们更清楚

怎样把沉默

垒成一座会呼吸的塔

蜗牛把水珠串成项链

挂在松针的耳边

轻轻一碰

整片森林都睁开了眼

傍晚风来收伞

它们就变成

大地忘记关掉的

——一盏盏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