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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9月04日

村 小 八 年

傅海清

村小八年,两段光阴。一段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火马村小的四年读书时光,一段是中师毕业后在古冲村小的四年教书岁月。两所村小隔山相望,都藏着大山里最质朴的读书声,也刻着我与乡土教育最深的牵绊。

初秋,我从凤凰县城驱车前往新场镇火马村,在村子一隅攀几十级石阶,站在村小旧址上,几棵老松在阳光下挺得笔直。杂草间零星藏着些散乱的灰瓦、砖石,风过草动,仿佛在念叨当年书声琅琅的旧事。

昔日的教学楼早已不见,还记得是火砖砌的两层瓦房,楼板和楼梯都是木板,踩上去“咯吱”作响。那时学校不大,4个年级4个班,撑起村里娃的读书梦。父亲曾在这所村小任教多年,或许正因如此,我对这里的感情格外深厚。如今旧址栽了一片银杏树,绿叶簇拥间,倒让那些埋藏心里的日子越发清晰起来。

一 读书时的火马村小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火马村小读了四年书。我们那时没有学前班,一至四年级,天天和村里伙伴踩着土石路往学校跑。

俞兆献是我的启蒙老师。那时乡下老师多是“包班”制,一、二年级的语文、数学、音乐教学,全由他一人担着。俞老师是邻村的,学校周一到周六都上课,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笑起来眼角会绽开细纹。

教“a、o、e”时,他会站在讲台边,指着黑板上的粉笔字慢慢念,我们跟着扯嗓子,直到他点头:“对了,就是这么读。”教“人、口、手”,他的手比划着:“写字要像做人,得端正。”

学习数数和加减法时,他喊我们到路边掰些芭茅秆,弄断成一截截约8厘米长,用棉线捆好,放进书包带到学校。用时,就拿出来数。

课后,他常坐在讲台旁削铅笔,木屑簌簌落在桌上,削好的笔杆一根根递到我们手里。有时,他从布包里摸出故事书,给我们讲神话故事,讲台下的我们听得眼睛发亮。

音乐课上,他用毛笔把《国歌》的歌词歌谱抄在大的旧纸上,上课时挂在木架撑起的黑板上,教我们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一群小孩子喊得震天响,好像要把屋顶掀了似的。

俞老师待学生上心,并不止于课堂上。有几回,天快黑了,他打着手电筒走几里路到我家里家访,跟父亲说我上课专注,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能走出大山”。暗黄的光影在泥路上晃,他的话比手电筒的光还暖,落在心里,踏实得很。

后来,我读三年级时,俞老师调走了。周华良、周兴国、傅克昌、傅三定几位老师先后教过我们,就不是“包班”了,语文、数学等科目由不同老师任教,几位老师待我们严厉却十分上心。谁算术错了,老师会拿红笔圈出来,让蹲在讲台边重做;谁算盘打不准,口诀记不住,放学后留下来一个一个过关;教我们“见了长辈要问好,捡到东西要退还,同学之间要团结”;教我们相信科学,说今后家家户户定会是电灯电话,坐在家里能知天下事。老师们话语朴实,却像种子落进心里,慢慢发了芽。

课间的操场是“活”的。篮球架是木头搭的,球皮用了好多年,拍起来“咚咚”响;滚铁环的铁圈擦得发亮,谁滚得直,能引来半操场喝彩;跳房子,土块划的格子歪歪扭扭,大伙却能跳得津津有味;玩“老鹰捉小鸡”,“母鸡”张开胳膊跑,“小鸡”拽着衣角笑,闹声能惊飞树上的麻雀。

午间时分,常和小伙伴凑在校门口石板上,翻看卷了角的连环画,或玩纸牌,直到上课铃响,才慌慌张张往教室跑,衣角沾着土粉草渣也顾不上拍掉。

那时候上学并不太早。先在家放猪、放鸭子,看它们在田埂啄草、溪沟游水,等母亲蒸的红薯熟了,揣两个在怀里,要么塞书包,要么藏在路边石缝里,放学摸出来吃,皱巴巴的皮里裹着甜气。

那时,父亲为了供我们几兄弟上学,常扛着斧头上山砍木柴卖了凑学费,实在凑不够了,就把院里的椿木树砍了卖掉。那些带着松脂香的木柴、带着清苦味的椿木,成了我课本里沉甸甸的字眼。

忘不了老师带我们爬王坡。路陡,我们拽着茅草往上挪,谁掉队了,老师就回头伸手拉一把。到了山顶,风一吹,满身汗都凉了,老师从口袋摸出水果糖,给每人一颗,含在嘴里的甜,能记到现在。

忘不了勤工俭学,放学后我们挎竹篮捡稻穗,攒满金灿灿的一篮子交学校,升国旗仪式上校长念着名字,心里美滋滋的。还有那棵大核桃树,夏天浓荫覆盖半个操场,我们围在树下捉虫子、捡枯叶,把叶子卷成筒当喇叭吹,能快乐半天。

四年级读完,我们去中心完小去读五、六年级了。可火马村小的木楼板响、老师的粉笔灰、口袋里的红薯甜,以及二楼栏杆上悬挂的“五讲四美三热爱”横幅,总在心里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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