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显发

当枫叶开始偷换夏日的印章

您仍站在讲台丈量春秋的宽度

粉笔灰是永不消散的雾

染白多少个拂晓的灯盏

贺卡在课桌深处酝酿河流

折纸的波浪推着千座青山

我们笨拙地驯服形容词

像初次系紧风筝线的孩童

墨迹是未说尽的星群

在横竖撇捺间明明灭灭

橡皮擦修改过的错误

都长成稻穗低垂的弧度

您用红色钢笔划出的航道

至今还在作业本上闪光

而那些被圈起的波浪线

早已洇成通往远方的铁轨

当铃声摇落九月的桂花

我们终于学会裁剪云朵

把整个天空折成信封

寄给曾经不肯下雨的云

讲台堆积的岁月开始返潮

贺卡在抽屉里长出年轮

您笑着收下这笨拙的春天

——那是我们用全部晨光

复述一粒尘埃如何变成星辰

九月的黑板报

粉笔屑簌簌落下时

秋天开始显影

值日生擦去盛夏的余弦定理

留出象限

让雁阵

用八字符填空

梧桐叶还绿得倔强

但边框已泛起毛边

课程表长出稻穗的纹理

晨读声穿过雾白的走廊

在田字格尽头

轻轻

拐进一片晒谷场

板擦与黄昏一同游移

抹去日晷斜投的标点

那些未干的墨迹

裹着桂花香

爬上

教室南墙

成为

年轮里最浅的印记

九月是块会旋转的黑板

蝉蜕嵌在缝里作注解

当值周生举起新课表

所有公式都安静列队

等待秋风

扬起

半支粉笔的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