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兆盛

水稻收割脱粒后，一项重要农活便是晒稻谷。不过，这在农事中算比较轻松的活儿，所以以前生产队出集体工时，总把它安排给老弱病残的社员。通常一天两人值守，干这活的人有个名号，叫“晒谷员”。

晒谷员的主要任务就两项：翻晒和看守稻谷。翻晒的活计其实简单，没多少技术含量。早上，社员们把前一天打下的稻谷从谷仓挑到村前的大晒谷坪，用长柄木拖板将谷堆摊开、铺平，剩下的翻晒与看守，就交给晒谷员；到了傍晚，晒谷员再把平摊的稻谷收拢，堆成几大堆，各盖一层薄膜，用石块压实——免得夜间突然下雨淋湿稻谷。新打下的稻谷，一般得连续晒两三天才能完全干透，所以它们只能在晒谷坪过夜。至于晚上看守稻谷的活，则交给身强力壮的男社员。

虽说翻晒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有讲究。稻谷铺开后，约莫隔半个时辰，就得用木耙把谷粒翻一遍。这么做是为了让每一粒稻谷都能尽快晒干，那木耙像把巨型木梳，在平摊的稻谷上“梳”出一行行长长的谷垄，整个晒谷坪望去，宛如一幅泼洒了金色的油画，漂亮极了。

看守稻谷就更轻松些，倒不是防人偷窃，而是防鸡鸭、鸟儿偷食。最难防的是鸡和麻雀：刚赶走一群，没多久又来一群偷袭。尤其是麻雀，胆大又狡猾，防不胜防——只要瞅准没人，就悄悄飞到晒谷坪，跟人捉迷藏似的。

晒稻谷最怕突然下雨。初秋时节，阵雨常不请自来，且来得极快，往往让人猝不及防。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没有电视、网络，自然也没有天气预报，判断天气变化全靠经验。虽说大多气象农谚管用，可也有失灵的时候，尤其“双抢”期间：只要是闷热无风的日子，就可能突然下阵雨，还多在下午袭来。有时正吃午饭，一场太阳雨“噼噼啪啪”砸下来；有时四五点钟，原本太阳高照，转瞬天空乌云密布，没一会儿雨点就落了……

稻谷若被雨水淋湿，麻烦就大了——湿透的稻谷若没及时翻晒，会发霉变质，损失不小。所以雨来之前，队里会赶紧增派劳力，帮晒谷员抢收稻谷。人与雨拼的是速度，常常稻谷刚收拢好，人就被淋得浑身湿透。

晒稻谷，有苦也有乐，但乐比苦多。因为晒的是粮食，是丰收，更是藏在颗粒里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