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谨

“原来，‘请’字的偏旁‘言’，藏着对他人的客气；‘谢’字的本义‘辞去’，衍生出对他人帮助的感激……”在语言表达日益碎片化的今天，我们对每天使用的汉字只停留在“认识”层面，鲜少探究其背后承载的文化密码与生活记忆。而许晖的《汉字里的古人生活：中国人的人情江湖》带领读者穿越千年时光，走进古人的日常生活场景，揭开中国人“人情江湖”背后深层的文化基因，让人读懂汉字，读懂中国人的处世逻辑与情感底色。

从出生到死亡，古人的三餐四季，人际伦常，都离不开文字背后的社会与文化。该书从丰富的自称他称到有趣的君臣相呼、从国家民族到家庭内外，从生死大事到市井俚俗，作者广征博引、考证严谨，详细地讲解了每一个汉字字形与其含义的演变，并由字形入手，进一步讲解与此相关的古代社会文化及古人日常生活细节。全书融社会历史、饮食文化、民俗风物、人情事理、语言文学于一体，带领读者在人伦日常中体悟古人造字智慧，发现汉字之美，感受传承千年的礼仪文化。

书中，作者通过拆解字形、追溯本义、还原历史语境，让每个汉字都成为一幅生动的“古人生活画卷”。古人怎么谦称自己呢？古时最常用的贬称自己的谦辞，单字的有“愚”“卑”“敝”“鄙”“窃”，单字以上的有“在下”。以“敝”为例，最常见的用法是“敝人”。“敝人”本来形容受到蒙蔽而德行不高之人。“敝”为何会被古人用作自谦之辞呢？作者由此字的甲骨文字形说起，到《说文解字》中的释意，再引申为破烂的衣物等，体现古人在跟别人说话时，遵循了“贬己尊人”的礼貌原则。

许晖没有采用枯燥的学术论述方式，而是以生动有趣的笔触，对汉字进行追本溯源的解读。“令”作为最常用的敬辞，直到今天还在使用。如敬称对方的父母为令尊、令堂，更有甚者还在后面加上“大人”二字，以显十分尊敬的态度。“令”乃命令之意，其作为敬辞，从“令”字的本义及其演变说起。“令”的甲骨文字形，下面是一个面朝左跪的人，上面“A”形的字符是木铎的象形，有发号、良好与出色之义……“令”当作敬辞，即由美、善引申而来，用于赞美与对方有关的人。

为什么要用“婿”来称呼女儿的丈夫呢？它牵涉到古代的等级制度。“婿”的本字是“壻”，“婿”是俗字，“女婿”最初写作“女壻”。“壻”字的左边不是“土”，而是“士”。在先秦诸侯国中，国君以下分为卿、大夫、士三个级别，属于统治阶层。“胥”指有才智的人，从士从胥的这个“壻”字意味着不仅是有才智的人，而且还必须出身士阶层，因此产生一系列关于女婿的美称，如“驸马”是皇帝女婿的专用称谓；又如“乘龙快婿”“东床”等字面上看起来就非常美好的称谓。

汉语中与死亡有关的称谓，包括讳称、婉称、美称、俗称等，包含了生死观、丧葬礼仪等方面。《礼记·曲礼下》载：“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这是最基本的对于死亡的称谓。《说文解字》：“崩，山坏也。”古人把天子之死看得很重，因此用山倒塌来作比，同时还有“山陵崩”的形容。“寿终正寝”，是死亡的婉称，更是美称，形容老年人尽享天年，在家中自然死亡；“寻短见”，是自杀的婉称，但“见”不是指见识，而是指古代葬礼中的一种装饰物……

陈寅恪说：“凡解释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读完这本书，再看身边的汉字，我们会有全新的感悟。汉字从来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鲜活的文化载体，是古人留给我们的“人情教科书”。当我们时常困惑于“如何与人相处”“如何维系人情”时，不妨翻开这本书，从汉字里寻找答案——那些刻在笔画间的智慧，或许能让我们在复杂的“人情江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处世之道，也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何为中国人，何为中国的人情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