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43-0003 湘西团结报社出版广告热线:8518919订阅热线:8518693






2025年10月16日

那年到茶峒

茶峒美如画 杨贤清 摄

李琳筠

最初到茶峒,缘于一次“非遗”交流活动。记得,当时在石板街和河码头转了一圈,白花花的太阳底下,河两岸参差树梢间隐约着一长排高矮不一的吊脚楼,河面上拉拉渡缓慢来回,睁眼迷茫,觉得真的美。

印象最深的是2012年12月那次。当时,我忝列沈从文学术研讨会,会议的最后一站是到茶峒实地游览。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术研讨会,见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心中欢喜之余难免情怯。那天到茶峒时,天气好极,没有太阳,也不下雨刮风,我跟在学者们身后,听他们高谈文化、茶峒、沈从文与翠翠。这让我真切感受到,与什么人一起玩味同一话题和地方,感触就是不一样。

在河码头,我搭乘拉拉渡,享受湘渝边界之间的瞬间位移,河水澄清,船儿如叶,感叹茶峒还保留这么质朴的人间烟火。据说这船翠翠和爷爷拉过,从那油光锃亮的拉铁链和木拉手槌,我不由想起与这旧物相关的故事。缆绳吱呀作响,渡船摇曳,让人沉醉于沈从文笔下的此去经年,与翠翠和爷爷的摆渡时光相遇,相遇在碧溪岨的棚子船上。

河对岸码头中间,有一个放大的棱柱状砖砌老房子,墙上书丹红色标语,不知最初的功用。从石板码头走上去,走进洪安,又沉醉于对岸另一番小城韵味。

接下来进入翠翠岛,那个清纯如山中小兽且狡黠的翠翠,立在坪场中间的台基上,她一身洁白,身形修长,脚边蹲着一条大白狗。伊一手撑腮,远远看去,有点像在接听手机,许是接听二佬傩送打来的电话吧。层峦青山,河面烟绕,轻雾渺漫,一群鸭子成线游移,让我流连迷失了方向,分不清西北东南,哪儿是河的上游,哪儿是河的下游,哪儿是九龙山,哪个山包是凤凰山,哪个又是香炉山。

据说,茶峒的“茶”苗语意为汉人的“汉”,“峒”苗语意为山里面小窝坨平地,“茶峒”苗语意就是汉人居住的小窝坨。茶峒老早就是湘、渝、黔交界处的水路码头,现在与重庆市秀山县洪安镇隔江相望,与贵州省松桃县迓驾镇接壤,便有“一脚踏三省”“一眼观八县”“鸡鸣三省”之称了。

结合地情历史,窃认为这里的“峒”,理解为宋代以后羁縻州辖属的行政单位较合适,这个地方旧时设过峒。设永绥厅后,茶峒成为永绥厅协城。嘉庆七年(1802年),清廷拔帑银修筑石城堡,设置参将屯兵驻守。抗日战争时期,随着沦陷区人员迁徙至此,人口陡增,1941年成立国立茶峒师范。居住在这儿的苗族人、土家人和汉族人,或生产劳动,或赶集,或日常往来,相望守护,和谐沐浴每一个日头。

茶峒现隶属边城镇,以《边城》为契机,还原小说的实景,演说百年情长,已然是AAAA级旅游景区了。石岨上的白塔,白塔前爷爷和翠翠的家,四季周而复至,美得让人心碎。船工利用架在溪面上的钢索,带动小船往返两岸的拉拉渡,依稀触摸到许多《边城》金句,“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窠”……沿河修了护堤,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三三两两或撑伞,或结伴的姑娘中间,许多如翠翠那样好看,就像一拨一拨的翠翠,只是发型和穿着打扮变了。

据沈从文回忆,只在随土著部队援川时,路过茶峒待了两天,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从那里出发,爬上湘川交界处的棉花坡,回首看时,满山竹篁,云蒸雾绕。有趣的是,当地人说沈从文到那儿时,渡口确有一位拉拉渡老人带着一个长得极美的外孙女在那里拉渡。

我一直认为,湘西美丽的地方很多,《边城》给茶峒留下了不可复制的文化遗产。沈从文曾说:“我从来不懂他们所说的那个‘主题思想’,我写作不兴那个,想写就写起来了,写到感觉应该停住也就停住了。”《边城》那么贴切自然、舒畅、充满人性美,便是最好的诠释,足够证实沈从文在向湘西凝眸时,内心对这一切人情风物之上所浸染的湘西文化传统的复杂感情,他也一直以“乡下人”自称。

茶峒,没有什么红得发紫的历史,它最早出现在文献中是嘉庆六年(1801年),一位治湘巡抚的奏折中:“茶峒在花垣西向六十里,本属汉土民村,但有土城汛地,临河扼要,北系保靖之对岸,西距四川洪安汛,至秀山八十里,南距贵州三叉塘三里,至松桃厅百二十里,即谚云一眼望三省者。”如果没有沈从文的《边城》,也许茶峒照旧与其他地方一样,湮没无闻,至少在文学的长河里溅不起一朵水花来。

碧溪岨的渡船,白塔,翠翠,召伯甘棠,总能唤起人们的乡愁和对美好善良的追忆。如何文旅结合,保护古镇文化遗产,让它一直美下去,将其打造成湘西乃至湖湘旅游亮点,还有哪些事未做,又有哪些事情未尽?这值得我们思考。

--> 2025-10-16 1 1 团结报 content_167793.html 1 那年到茶峒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