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元

一次闲谈，年过八旬的石其光老人，绘声绘色地跟笔者唱起了当年盛行在花垣县排吾水库建设工地的打夯歌，那歌声、那歌词让我感触颇多。

打夯歌，如同船工开船纤夫拉纤时喊的船号子一样，是人们打夯时喊的劳动号子。

排吾水库曾经是花垣县的大型水利建设项目，坐落在石栏镇境内。1966年动工兴建，1973年完工，水库坝高38.3米，总库容近千万立方米，覆盖多个乡镇的农业灌溉，担负着县城的供水和发电重任。

老人说，那时候修水库，生产队的社员劳动力由县里、公社统一调动，一声令下，男女青壮劳动力纷纷卷起铺盖，带上工具，从四面八方集中到水库建设工地。那年他刚好二十出头，正是强壮劳力，便跟随大队人马从双龙镇来到排吾水库建设工地。当时工地有万把人，每天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场面壮观，着实让人震撼。

老人说，当年建水库坝堤是用黄土筑就的。人们把附近山里、坡上的黄土挑来运上大坝摊开铺平，那时没有压土的机械，只有通过打夯这道工序来夯实坝堤的黄土。这样，在工地上，每天都少不了数十人或上百人的打夯劳力。他们在打夯的时候，扯开嗓子一起喊上“一呼一应，一领一合”的打夯号子，人们称之为打夯歌。他凭借着身强力壮的体格，被安排进打夯的队伍。

那时，他们打的是石夯。一种是正方体的长条夯，重约45公斤，四角孔中各拴一根粗麻绳，中心装有一根圆木柄，顶部侧面纵横绑有4根木子，由4个人来打，叫四人夯；另一种是正方体的石夯，重70公斤左右，夯的4个角中每个角2人，由8个人来打，叫八人夯。打夯时，大家在一个领唱的打夯歌声中把石夯高高抬起，在众人呼应的和声中用力把石夯猛打下去，这时候，悠扬的打夯歌声伴随着石夯落地发出的“嘭嘭嘭”的打夯声，响彻水库工地。

领唱：拉起夯！

众合：嗬——嗨！

领唱：打起来！

众合：嗬——嗨！

领唱：一夯一夯打得实！

众合：嗬啰啰啰嗨！

领唱：莫扯淡！

众合：嗬——嗨！

领唱：你挑担！

众合：嗬——嗨！

领唱：我推车！

众合：嗬——嗨！

领唱：大家越干越起劲！

众合：嗬啰啰啰嗨！

领唱：立新功！

众合：嗬——嗨！

领唱： 修水利！

众合：嗬——嗨！

领唱：建家园！

众合：嗬——嗨！

领唱：功在千秋利当前！

众合：嗬啰啰啰嗨！

领唱：拼命干！

众合：嗬——嗨！

……

这打夯歌来自群众的口头语言，没有固定的歌词，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抑扬顿挫，节奏分明，富有激情。而打夯歌的领唱者那是百里挑一、口才出众，能随机应变、出口成章而诙谐幽默，即兴编唱而妙趣横生。有唱时事形势的，唱历史故事、奇闻趣事的，唱神话传说的，唱风土人情的，唱大山名川的。比如：

领唱：朝鲜战场打败他！

众合：嗬啰啰啰嗨！

领唱：显国威！

众合：嗬——嗨！

领唱：黄继光！

众合：嗬——嗨！

领唱：真厉害！

众合：嗬——嗨！

领唱：只身一人堵枪炮！

众合：嗬啰啰啰嗨！

领唱：传万代！

众合：嗬——嗨！

领唱：文笔峰！

众合：嗬——嗨！

领唱：在尖岩！

众合：嗬——嗨！

领唱：倒写蓝天一张纸！

众合：嗬哟哟哟嗨！

领唱：有气派！

众合：嗬——嗨！

领唱：石栏杆！

众合：嗬——嗨！

领唱：生奇岩！

众合：嗬——嗨！

领唱：怪石林立景色美！

众合：嗬啰啰啰嗨！

领唱：好游玩！

众合：嗬——嗨！

此外，领唱者还可以根据打夯时人们的情绪、疲劳程度，不断变换夯速和语调，力图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这首打夯歌：

领唱：东打龙王东大海，

众合：嗬嗨！

领唱：南打观音普陀山，

众合：嗬嗨！

领唱：西打如来雷音寺，

众合：嗬哟哟哟嗨！

领唱：北打唐王饮马泉。

众合：嗬嗨！

领唱：上打玉帝灵霄殿，

众合：嗬嗨！

领唱：下打阎王鬼门关。

众合：嗬嗨！

领唱：东西南北都打到，

众合：嗬啰啰啰嗨！

……

老人说，每当他们拉起石夯、唱起打夯歌来，顺口拈来的唱词，吸引了打夯以外更多人来呼应，水库的工地上一时出现一人领唱百人呼应千人合的场景。打夯歌响起来，大家的动作统一了，劲头鼓足了，情绪高涨了，打起夯来便不觉得苦和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