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渊 梁若兰

深秋十月，凤凰古城沱江畔，王曜提起温热的蜡刀，蜂蜡在土布上凝固成线。当他将染布浸入蓝靛，蜡层裂开的脆响如远古回音——“这是苗家先祖在与现代对话”。三十八载春秋，这位中国民族蜡染艺术大师，让千年冰纹在当代重获新生。

1967年8月出生的王曜是贵州安顺人，于2002年落户定居凤凰至今。作为中国民族蜡染艺术大师、中国纺织非遗推广大使、湘西非物质文化遗产蜡染技艺代表性传承人的他，现任凤凰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副会长。38年来，他不仅发明防水蜡染和水墨蜡染技法，创新扎染与蜡染的融合，并将传统技艺融入现代时尚，开拓了新的服装风格领域，作品曾荣获中国民族工艺美术“神工百花奖”金奖。

“冰纹是蜡染的魂魄，藏着我们苗家的史诗。”王曜的指尖轻抚《太阳神花》上蝴蝶纹的裂痕。1987年，他在安顺蜡染厂师从洪福远老师时，首次领悟到冰纹的奥秘：那不是瑕疵，而是蜂蜡与时光共舞的印记。

在蜡魂艺术馆的蚩尤像下，王曜向外甥女刘美示范控蜡力道：“蜡温62℃，手腕要悬空，先祖的图腾不能断在我们手里。”年复一年，他带着弟子们养缸、搅靛、观裂纹，将《苗族古歌》中的创世神话刻进冰纹的走向。在他的蜡刀下，冰纹正讲述着新的故事。

“冰纹不能只活在博物馆！”传统蜡染与现代文明的碰撞，在王曜手中迸发耀目火花——40套蜡染礼服在北京非遗博览会亮相，冰裂纹理在模特的步履间流淌成河；与酒鬼酒联名的“醉湘西”蜡纹酒瓶，让千年技艺化身年轻人抢藏的潮物；其19幅作品被印在法德美等国家的邮票上，作品《苗家跳岩》还在纽约画廊引发西方观众追逐“冰纹美学”。

王曜的产业突围战早已打响：蜡染笔记本、茶席稳居凤凰县旅游伴手礼销量前三；与潮玩品牌联名的纹样灯罩，让苗族太阳花在都市客厅投下光影；订单排到半年后的高定旗袍，正改写“非遗不赚钱”的困局。凤凰县委组织部人才办主任龙彦利介绍：“这种将传统技艺与现代市场深度融合的模式，不仅为非遗传承人开辟了新的生存空间，更让苗族蜡染文化通过市场化运作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2025年的“金凤凰”人才座谈会上，王曜展开未来三年的发展蓝图：在凤凰县职业中专等院校开设蜡染专班，定向培养30名“少年匠人”，破解“徒弟转行”魔咒；扫描千种传统纹样构建AI数据库，让蚩尤时代的智慧永不断代；借力《万里走单骑》IP推动巴黎设计周巡展，使冰纹美学对话世界。

“冰纹教会我们裂而不碎的真理。”他常对弟子说。当机械印花围巾以20元的价格充斥市场，他坚持手工蜡染价值千元的尊严；当部分徒弟因无法维持生计转行，他依然在沱江边收徒传艺。暮色中，新染的布匹在架上沙沙作响，冰纹的脆响仿佛在说：“有些东西，裂得越深，生命力越强。”

王曜以蜡刀为笔，在蓝靛与蜂蜡间书写千年苗族的“根魂”。从凤凰山乡到世界邮票，他以蚩尤像为精神图腾，将蜡染从濒危技艺转化为“可穿戴的文化”“可收藏的乡愁”。前路艰辛——徒弟转行、机器低价冲击，他却始终坚信：“非遗的存续，在于让传统长出经济生命力。”这份守望，如冰纹般裂而不碎，在全球化浪潮中淬炼出东方美学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