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介勇

“我的外祖母拥有一个精密调校的纸牌游戏状态机。”这是比尔·盖茨在他的首部自传《源代码》里对自己外祖母的经典描述。

与其他人物传记有所不同，《源代码》不是比尔·盖茨创办微软公司峥嵘与辉煌的成功史，而是他从出生到幼儿园、小学、中学直至哈佛大学毕业创业前的经历与成长的叙事。娓娓道来，真实而亲切。其实，成功未必能够复制，成长却实在可资借鉴。从这个意义看，《源代码》又可以视为家庭教育的优选读物之一。

成长离不开家庭氛围的营构。无疑，比尔·盖茨是幸运的。他的祖辈和父辈不仅具有自我奋斗与自我成就的精神内核，而且保有善于教育与培养未来成功人士的潜在基因。在《源代码》里他毫不掩饰地告诉读者：“随着年岁渐长，我如今更好地理解了在我探索这条离经叛道的成年之路时，他们的帮助起到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他们”里自然不可或缺地包括了他的外祖母阿德尔·汤普森。

外祖母出生于华盛顿乡下，从小胸怀大志，高中时班上成绩排名第一，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篮球运动员，是毕业典礼上致辞的学生代表。她博览群书，立志走出家乡一隅之地，追求更广阔的人生。最终她考入华盛顿大学，与同样优秀的比尔·盖茨外祖父在大学校园里相遇。

在比尔·盖茨眼里，外祖母“对公平、正义和为人诚信有着严格的个人准则”，“拥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富含禅意的淡定自若的气质”。同时又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低调内敛”，“从不乱发脾气，从不搬弄是非，从不评头品足，也根本不会耍花招”。而最重要的，是外祖母能“运用自己的头脑与整个世界保持联系”。

遇上这样的外祖母当然是幸运的，比尔·盖茨在《源代码》里饱含深情地写道：“在我们的青少年时期，她始终陪伴在左右，对我们的人格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亲切地称外祖母为“我们的第三个家长”“我们的良师益友”。

外祖母参与比尔·盖茨的成长，每每以“一起读书或玩游戏”的状态出现。

说到读书，《源代码》写道：“早在我能捧起书本之前，外祖母就读书给我听，那几年，她为我读了一系列经典作品，比如《柳林风声》《汤姆索亚历险记》和《夏洛的网》。外祖父死后，外祖母开始教我自主阅读，帮我拼读出《九只善良的狗》《美好的一天》和家里其他一些书中的生词。当我们一起把那些书全都看完后，她开车带我到西雅图公共图书馆东北分馆，借回更多的书。”同时，一家外出时，外祖母总是在车上读小说给我们听，譬如关于著名的赛马“黑神驹”的小说就是这样完成的阅读。比尔·盖茨在《源代码》里不无自负地表达了自己的满足，“小学低年级时，我在家中就已经独立阅读大量图书”“我在阅读中自得其乐”。显然，阅读量的积累和质的提升以及兴趣的养成，外祖母的教育之功是不可或忘的。

说到玩游戏，现在的很多家长往往持着否定意见。可是在《源代码》里，恰恰是比尔·盖茨叙述外祖母用墨最大方、用笔最生动的地方。他自豪地说，游戏是外祖母的家族文化，“我的外祖母阿德尔·汤普森正是因此而成为家族传奇”。“我的姥姥玩起牌来是最棒的！”《源代码》里的这句话当然是比尔·盖茨对外祖母深含感激成分的肯定和激赞。

为什么会玩游戏的外祖母能得到比尔·盖茨这么高的肯定和激赞呢？这是由于在外祖母和他那里，游戏的意义不在于“玩”与“游戏”，而在于玩游戏里包含的品格养成与人生启迪的丰富滋养。读完《源代码》，细心的读者会发现，玩游戏的描述不但几乎贯穿全书，而且是放在第一章里最先叙述的。同时，在叙述展开之前，比尔·盖茨还给了它一个宏大的背景：“有朝一日，一家大公司会应运而生。有朝一日，一些包含数百万行代码的软件程序，会成为全世界数十亿台计算机操作系统的核心。与之相伴的还有财富和竞争，以及时刻存在的忧虑——为如何始终处于技术革命的最前沿而担忧。”我不嫌冗长地引用这段话，读者完全能够体会到游戏非同一般的意义以及与比尔·盖茨后来事业的紧密关联。比尔·盖茨在《源代码》里明确表示：“玩纸牌教会我：无论某些事情看起来多复杂、多神秘，我们通常都能最终琢磨出个究竟。这个世界是可以被理解的。”完全是哲学人生的普适版本。

的确，外祖母用游戏砥砺了比尔·盖茨。在他心目中，“外祖母拥有一个精密调校的纸牌游戏状态机，她大脑里的算法，有条不紊地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决策树和博弈论。”为此，小时候的比尔·盖茨第一个目标就是：“击败我的外祖母。”《源代码》比较详细地叙述了他8岁时一次玩“极速接龙”纸牌游戏的过程。《源代码》写道，一方面，“我们快速地抽着牌，手忙脚乱地配对”，而另一方面，外祖母“一边玩自己手上的牌，一边指导我和姐姐”，“好像对牌桌上的一切都心中有数，甚至知道我们每个人手上的牌”。由此，比尔·盖茨“第一次觉察到，尽管纸牌游戏存在神秘和运气的成分，但其中仍有值得我去学习从而提高自身胜率的东西”，进而领悟到“外祖母不只是足够幸运，也不只是有天赋，她一直在训练自己的大脑，而我也可以这样做”。“我也可以这样做”的认识显然远不是游戏所能包括的了，而更不能为游戏所包括的意义则在于，从那时起我“便会意识到打出的每手牌都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只要我愿意抓住这个机会”。比尔·盖茨意犹未尽地写道：“外祖母也知道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让这条学习之路变得平坦易行。”所以，外祖母“一局又一局地”陪我们“玩下去”，并且“从始至终”“一直温柔地鼓励我”，暗示“我只要开动脑筋，并保持专注，就能打出正确的牌，就可以赢”。最后，比尔·盖茨无不自豪地宣称：“那时，我几乎已经是个好胜成性的青少年。我享受这种心智的较量，以及学会新技能所产生的强烈的满足感。”

比尔·盖茨也许并没有从家庭教育的角度来予以思考，但外祖母确实成功地唤起了他对事物甚至世界的兴趣、好奇与专注，从而为后来的成功奠定了意志、品质与精神的基础。外祖母寓教育于游戏之中的教育策略和方法应该获得读者的重视与推广。这算是阅读《源代码》的别一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