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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7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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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是父亲的酒坛子

  ○ 李海蓉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谁家生了个闺女叫做得了个酒坛子,我是父亲的一个酒坛子。    

  在农村,酒坛子是不讨人喜欢的。    

  所幸因为有哥哥和弟弟,而我从小又乖巧懂事,父亲对我倒是十分的疼爱。寄宿后的每周生活费是其他农村小孩所羡慕的,当别的同学每周要背着米交伙食的时候,开学之初,父亲已将我整个学期的伙食全部交齐,以至现在,我的箱子里还有厚厚一叠在三中读书时没用完的餐票。    

  每次,我取得好名次,并且拿到奖学金和三好学生的时候,别人就会羡慕的说:“二福,你家酒坛子有出息啊!”父亲就高兴地笑,我也跟着笑。“以后有喝不完的酒了!”父亲就笑得更灿烂了。

  父亲爱酒,却总是喝最廉价的酒,特别是复员后在吉首为生计打拼的岁月,租住在10几平方米的木屋里,父亲起早抹黑在乡镇集市和吉首菜场之间穿梭吆喝,做着最苦的体力劳动,幸而有酒相伴,年轻的父亲用使不完的劲在城里努力地活着。    

  听见,父亲的早餐就是一碗面,一碗酒,吃完喝足就铆足了劲似的干活;看见,父亲的晚餐是一碗饭,一碗酒,吃完喝足就沉沉地进入梦乡。

  是的,父亲的爱,更多时候像是洞藏的美酒,起初深深埋藏,一旦打开,是那么的芳香四溢!

  我家老屋的斜东面是一片椿树林。

  每年夏天,回到老屋,迎面扑来的便是那片低低欲坠的绿。椿树早在春风的漫漫吹拂和夏虫的切切呼唤中,摇曳出一片繁华而浓烈的墨绿。树枝倾斜延伸到屋顶的部分似一座绿色的拱桥,一任凉意在“桥下”欢快的流淌,不经意间盈满了一个个闷热的午后。这里,也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夏季最理想的纳凉场地,赶山归来的老人和妇女在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中把家常唠叨,那是种独特的山野情调吧。而玩累的孩童侧在母亲的腿上,吮着娘亲身上的青草香,多情地睡去,他们都梦见了什么呢?梦见了当年那个植树人么? 

  我倒想起了父亲,当年的那个植树人! 

  记的椿芽嫩嫩的时候,父亲将弯弯的镰刀系在竹竿的一端,然后举过头顶,很灵巧地将一簇簇的椿芽割下来,同时落下来的还有父亲宠爱有加的声音:“咱闺女呀,接着啊———————”我便在延长的啊声中欢快地拾起掉在地上的椿芽,手臂在空中划一道轻扬的弧线,椿芽则像跨过一座美丽的雨后彩虹,不偏不倚地落在小背篓里。然后仰起头,冲着父亲“爹,那儿,那儿!哦,还有,那边,那边!你看,好多好多!”“爹!快点!快点!这里也有哎。”我像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叫不停。背着父亲亲手编织的小背篓,在林间穿梭,感觉,好像要飞起来!

  父亲是很懂的生活的,也许每个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都懂的吧!懂的珍惜,懂的怀念,懂的创造。每到椿芽尚嫩的时候,父亲便会做上一道恒久不变的菜肴———椿芽炒蛋,配上一碗廉价的白酒,滋溜滋溜地喝着他偶尔的小清闲,咕噜咕噜喝着他的大忙碌。我常常埋怨父亲,都是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怎么还吃那种菜呢?父亲指指饭桌上的椿芽炒蛋:“闺女,那是因为在这里面,你缺少一种情感。”我似懂非懂。         

  人年纪大了,糊里糊涂间就会道出努力隐藏了多年的心事。记得是去年的冬天,我们一家子照例回到老家过年。冬日的阳光暖暖地融化着冬季的寒冷,父亲半躺在摇椅上,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小杯酒,一碟花生米,父亲侧着头,懒洋洋地看着退尽了绿色的椿树。叹息到:“唉,老了!老了!闺女都大了,去了山外的城市工作了,你呢,也用不上了。”给父亲盛水回来的我,用溢满万分惊奇的眼睛瞪着父亲。父亲?椿树?我?我与椿树有关系?这之间还省略了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除了它是父亲的救命恩人,除了它以伞的姿态为乡邻晒下一片凉意,它还有什么?没有打断父亲,静静期待父亲有些伤感而又美好的回忆∶“那时,我还很年轻,这些树刚种的时候,闺女还在她娘的肚子里呢。”父亲继续着他的回忆:“村里大婶都说娃他娘怀的是闺女,种上这些树,是想等闺女长大后给她做全村最好的嫁妆……”我瞪着十分惊讶的眼睛,望着早已不再年轻的父亲,继而埋下绯红的脸,是那种酡醉的红吧。“可现在年轻人哪还用这个做家具啊,不像以前那样嫁女都是自家请木工做大红的家具。”父亲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回忆中,习惯性地喝了一小口。他一定想起了那个挥汗精心为女儿种植这片森林的年轻的自己吧。     

  原来这片椿树林全是我的故事、是我的童话。假如有一天,于茫茫人海中能幸运的遇见生命中的另一半,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我将一定告诉他关于椿树的故事,带他来看这片椿树林,并为他做上一道椿芽炒蛋。 

  很荣幸地考上了公务员,听母亲说,老父亲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和逢人就夸的骄傲,是啊,他的酒坛子成国家干部了!他的酒坛子真的能带好酒了!那天晚上,母亲看见父亲第一次醉了……    

  工作后的我只要过节回家总给父亲捎上一壶湘泉,过年的时候送了父亲两瓶内参,可父亲一直舍不得喝,说是太贵 。    

  一生都没有进过大医院的父亲因为高血压和脑梗塞在人民医院住了一星期的院。出院后,听从医生的告诫,戒了酒戒了烟,仿佛那支撑他精神矍铄的一缕魂也同时被戒掉了,父亲变得苍老和萎靡,无能为力的我偶尔对着一小杯浓香呛喉的酒发呆,多希望我不会长大,多希望我看见的还是那个穿军大衣帅气伟岸的父亲……

  父亲爱酒!    

  在酒的晃动里, 仿佛倒影了父亲奔波的一生!在酒的苦涩里, 仿佛品尝了父亲艰苦的一生!    

  而在父亲的爱里,我酒入肠胃般地醉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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