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果,及其它(组诗) ●吴正凯 最艳丽的一场细雨 不仅仅催开花朵 一些细微的事物 相继从季节的内心冒出 枝叶间的秘密 被鸟声啄开 童谣中成熟的果实 撩开又一个清明时节 高大而弯曲的茶树上,一枚枚 宛如悬挂天空的星星 让一截青涩的光阴 瞬间圆润而饱满 我们以猿猴的身手 或祖传绝技 摘下,用一根根青藤串起来 提在手里,挂在肩上 最抢眼的是围在脖子上 成为被菩萨开光了的 串串佛珠 三 月 泡 假如,时光真能回流 或者可以穿越 我定会先于一只桂桂圆 抵达春天。 土坎上,岩窠里 拇指大的三月泡 透着红晕,恰似小桃桃的脸蛋 让阳春三月 弥漫着甜甜的音色 牵着小桃桃,牵着童年 牵着二表婶许配我的小媳妇 把全部采摘的泡儿 交于小桃桃胖嘟嘟的手掌 于那棵桐树洁白的花影下 一任她往我口中塞一粒 自行塞一粒。就这样 我们把春光一粒粒嚼在口里 并从嘴角溢出 三月的芬芳 八 月 瓜 山林,一直充裕着玄机 一株藤蔓的心事 葱茏出大大小小的味蕾 撑开季节黄灿灿的高度 掰着手指,就可以计算出 最佳的逃学时日 一处山凹,抑或山顶 风一样的孩子 在进入山林深处之前 把闻香而来的鸟儿撵走 同声喊出开山的咒语: 八月瓜,八月瓜 八月不炸九月炸 九月不炸十月炸,炸,炸,炸 碓 声音,远比后山白云寺的木鱼厚重 偶尔中午,或雨天 瞅准劳作间的最佳空当 更多的声音来自晚上 月亮眯着眼睛 乜斜着偏房壁板上悬挂的马灯 光影中,母亲的弓步 在一根竹竿的支撑下 伸缩错落 夜色,便有了跳动的节奏 腊月才称得上是丰收季节 小米,大米,高粱,苞谷 每样一撮,如列兵 等待母亲依次检阅。然后 一瘸一拐的年味 从石臼里喷出来 把我们的小脸蛋 击出两个深浅不一的小酒窝 立秋,或直白 夜色和晨曦交头接耳,凌晨4时1分 夏天的思想被打上结 壁板上的老式挂历 经过热浪的熏蒸 恍若父亲那件白色的背心 汗渍是一条记忆的河流 或许只是一个人的故乡 吐穗的禾苗开始泛黄 暗藏一种喜讯 刺激着父亲的心事。他知道 田间水的温度和厚度 他可以听懂谷粒抢夺养分的吵闹 就像他的六个孩子,争夺炒菜时 锅中那粒干焦焦油渣的场景 这个时节,壮子肥不可缺 有机肥只能在梦中催生作物 一天二十担大粪,分早晚 总把通向田间的小路压得吱吱作声 只有太阳当顶,这棵老桐树下 才显得非常凉爽和惬意 一任作物在眼前晃来晃去 鸟声和阳光从枝丫间一同落下 偶尔飘落的几片叶 点缀着风中奔跑的光阴 一瓣一瓣地 开出秋天的色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