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酉水是一根藤蔓

　　蜿蜒在湘西的胸膛

　　老司岩是酉水藤蔓上的一片叶子

　　石板路构筑的叶脉

　　一头连接酉水

　　一头连接一个集镇的风云过往

　　攀附着山风上岸

　　野花朵朵

　　将一个集镇掩藏

　　却掩映不住老司岩曾经的青绿时光

　　黄氏古院斗不过光阴的刀锋

　　剩下半壁江山

　　碎碎瓦片

　　粘满曾经的富足烟火

　　在草丛

　　诉说黄氏四合院的人情世故

　　和富甲一方的大气端庄

　　古井还在

　　三枚瞳孔般的泉眼

　　是集镇的前世今生和来世的暗喻

　　幸福地汪出清亮的祝福

　　让洗衣洗菜挑水的身影鲜活

　　滋润集镇的日子

　　一片风生水起

　　小巷里

　　块块青石板已然消瘦

　　呵斥不住石缝间绿草的顽劣生长

　　慢悠悠的牛蹄

　　一个节拍

　　踩在草丛、青石板

　　又一个节拍

　　踩进老司岩古老繁华的歌谣里

　　在铿锵的节拍中

　　将明朝4000多人的繁华光影

　　幽深地回忆

　　酉水的藤蔓环绕着这片叶子

　　营养着这片叶子

　　从酉水藤蔓上运来的布匹、盐巴

　　让老司岩这片叶子的颜色

　　日日光鲜翠绿

　　一千七百多米的石板古街上

　　脚步声合奏四季不衰的曲谱

　　48座桐油坊的灯火

　　照亮一张张生动的脸庞

　　让土司王朝身体的一隅筋脉

　　年年通泰

　　坐镇酉水上游老司城的土司王

　　在一个地域

　　目睹着这片叶子

　　睡梦中

　　常常左脚踩在老司岩

　　右脚踩在酉水

　　用枚枚船影

　　载烟叶、运桐油、装柑橘

　　装一怀深切的企盼

　　过王村、下沅陵、入洞庭

　　在酉水流域

　　梦里梦外

　　用老司岩码头的桅杆

　　做画笔

　　浓墨重彩地涂抹土司王朝的江山

　　当秋风刮起的时候

　　山上的叶子黄了

　　老司岩这片叶子

　　在失去酉水营养的时候

　　随着土司制度的朽黄而枯黄

　　只剩那些厚实的院墙

　　卧在狗尾草下

　　卧在秋风里喊冷

　　曾经的喧哗

　　在老司岩集镇的柜台上

　　灰土般

　　一层又层地堆积

　　老司岩这片叶子泛黄了

　　黄去的是老家号黑压压的家业

　　黄去的是依靠酉水繁荣的旧时光

　　过往凋落

　　却为下一片新生的嫩叶子

　　留出了位置

　　留出了一个春天的虚位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