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果 雪白的炒米,贮满童年的记忆。 秋收过后,稻谷归仓,新鲜的糯米陆续上市,正是制作炒米的大好时机。 选一个晴朗的早晨,洞开仓储,取出洁白如玉的糯米来。筛选、淘洗、沥干,置入甑子里蒸熟。待到浓雾散去,日头已上三竿,娘便将蒸熟的糯米饭团,摊在簟子上晾晒。我洗净双手,帮着娘把粘连在一起的米粒拆开,形成一粒一粒的个体。娘从书房取一小张红纸,用温水浸出汁水,斑斑点点洒在米粒上,点缀出白里透一点鲜红的味道。花费几天时光,糯米粒晒干后就成了阴米。 阴米蜕变成炒米,要经过一道用滚烫的炒沙裹挟、不停地翻炒的工序。这道工序的实施,要等到寒冬腊月。 这时,难得空闲的爹,从河湾里择得细细地洗沙,回家在铁锅里用桐油锻炒,直到细沙被炒得乌黑发亮为止。这乌金一般程亮的黑沙,就是炒沙了。 喝过腊八粥,春节的脚步,一天天临近。在袅落升起的炊烟和细碎的脚步声中,村子里逐渐忙碌起来。房前屋后,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沙沙沙”的响声,随之飘来一股股淡淡的清香味儿。毋庸置疑,这一定是乡亲们在炒炒米了。 炒炒米的地点,自然是在转角楼下,那暖烘烘的灶屋里。长长的火舌,使劲儿地舔着大铁锅子,熊熊的灶火,映红了木板壁和一张张笑脸。娘站在灶台旁,搅动着木柄铁锅铲,使劲地翻炒着铁锅里的炒沙。待到炒沙冒出阵阵青烟,娘便麻利地用锅铲,将一撮阴米散入炒沙之中。再用炒沙,团团围住阴米,接着不停地翻炒起来。这时,滚烫的炒沙将巨大的热量传递给阴米,那阴米受热后遽然膨胀壮大,转眼间如雪白的烟花一般静静绽放。看看炒米的颜色由白色转为米黄,得立马用竹筛子盛上,团团地过筛,乌黑的炒沙漏下,炒米便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簇在了竹筛里,再转移到簸箕或其他的容具里。 炒米酥脆可口,清香扑鼻,是老少咸宜的膨化食品。不管时间地点,随手抓一把,即可放在嘴里嚼食充饥;还可佐以红糖、白糖,用开水或汤汁冲泡,慢慢地品味。在乡村的新婚宴席上,喜气洋洋的新郎新娘,将一碗碗香甜润口的红糖炒米,外加两个涂红的熟鸡蛋,奉送到亲朋好友的手中。欢庆祥和的炒米鸡蛋,预示着生活的甜蜜和圆满。 如今的乡村,很少见到炒米了,当年制作炒米的传统工艺,已被城市里的机械化生产所取代。遍闻市面上的炒米,已经很少有那散发着桐油的清香味儿。无有炒米飘香的故乡,也不是原来那个生机勃勃的乡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