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成

　　吾非苗族，但却对苗族同胞纯朴而豪放、憨厚而英勇的精神品质敬佩有加；同时，对相关苗族文化也有所关注。近日，听说《苗族蚩尤拳》（正式版）专著已由《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发行，颇为欣喜，随即向作者、花垣县作协主席石兴文讨要一本深读，深感蚩尤拳诞生艰辛、意义久远。

　　（一）

　　说起蚩尤，知道的人肯定不少；但说起蚩尤拳，很多人可能感到陌生。为传承民族文化，2010年，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栏目曾采写播报湖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花垣县麻栗场镇苗族退休老教师石仕贞及其弟子石兴文传承蚩尤拳的事迹，当时已引起各界热议，一时间，向石仕贞老人拜师学艺或探寻蚩尤拳秘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一股学习蚩尤拳的热潮逐渐在花垣学校、社会兴起，历经沧桑的蚩尤拳又成了当地苗民的最爱。可是，石仕贞老人当年就仙逝了，去世前，老人语重心长，将传承的接力棒交给了石兴文，希望他将蚩尤拳整编成一本专著，传承下去。

　　石兴文是省二级拳师，能文善武，50多岁。他说，相传在上古时代，人文始祖蚩尤以古代苗民体育游戏“角抵”为基础，创造了一个拳种，因其“技击强、狠招多、功法稳”成为苗民强身健体、克敌制胜的法宝，此拳种后来被苗族同胞称之为蚩尤拳。清人严如煜在《苗防备览》等书中记载：“苗人少习武艺，精技击，每一人常可敌官军（清绿营战士）十数人。”已故石仕贞老人曾说：“父辈在练习时，双手各拿着40斤重的石锁打套路，石锁被舞得虎虎生风。有疯牛横行村里时，武师一拳就可砸碎牛头。”

　　（二）

　　石兴文说，学艺，先学德，这是师傅石仕贞定下的“门规”。有关师傅的艺德故事，在当地有几个颇为流传。1980年，石仕贞率村里百余人到某镇参加春节活动，行走中一弟子不小心碰到另外一个地方人的身上，对方得理不饶人。石仕贞在极力劝解和道歉仍不行的情况下，用“铁钳手”轻使“点穴功”，使肇事者动弹不得，制止了一场骚乱。

　　1984年，许多人慕名找石仕贞切磋武艺。一天，有位陈姓武师特地前来，执意与其交手。陈猛然使出一个劈头棍砸向他，他举棍横架，陈抽棍再戳，他棍头一轮，一个“九牛操栏”将陈的枪棍绞脱于手，陈的身子也被压下，眼看就要倒地，中招受伤。陈以为“这下完了”，可石仕贞及时收手，拉起了他。陈连说：“钦佩，钦佩！”

　　石仕贞老人武学精深、武德高尚。年轻时，曾当过湘西一著名地方武装首领的保镖。后来，考上茶峒师范，成为一名教师。老人曾告诉，他除了与几名著名民族武师切磋过几次武艺外，平时很少与人交手，但对待一些丑恶现象，他都会站出来主持公道。一次，他劝阻群殴，一恶少不听，反而挥拳打他。他轻轻捉住恶少手腕，使其动弹不得。不久，该人手腕溃烂，向他道歉，他才为他治好伤痛。

　　（三）

　　已故传承人石仕贞曾说，历代王朝统治者认为苗族武术不正统，难登大雅，不予推介。专制帝王更是惧怕苗民“揭竿而起”，长期“剿苗限苗”，扼杀苗族人民的尚武精神，限制苗族武术传承。由于专制统治的种种压制，加上苗族过去没有自己的文字，导致蚩尤拳逐渐衰落、几乎失传。

　　石兴文告诉笔者，他刚进初中时，就师承向立召、石仕贞两位老拳师。石仕贞是花垣县麻栗场镇金牛村人，他从小热爱武术，3岁便师从蚩尤拳宗师石万钦，几十年如一日，勤学苦练。“文革”期间，他更是忍受各种困苦，一边教书育人，一边偷偷习武明志。1973年，我州召开全州第三届运动会。石仕贞生平第一次参加比赛，赛场上他一套流畅的蚩尤拳，令全场震惊。

　　改革开放、政通人和，各种学术逐渐活跃，蚩尤拳也赢来发展的春天。当时，已过天命之年的石仕贞感到格外兴奋，立志将弘扬民族文化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于是，他一方面遍访苗族武师，切磋技艺，不断提升武艺。另一方面，他决心打破“传本族、闭异族”的陈规古训，广授门徒，有教无类，直接弟子就达60多人，间接弟子分布于省内外。

　　1984年，年近花甲的石仕贞开始义务从事苗族武术挖掘整理工作。他克服各种困难，先后写出《湘西苗族武术情况调查》、《试探苗族兵器》等30多篇学术论文，归纳整理出《苗拳拳谱》、《小三合》、《八合拳》拳谱与套路，撰写了《石三保绝技惊人》、《吴八月的苗拳在传世》、《武术之乡———金牛》等多篇介绍苗族武术名人的文章，以及《蚩尤拳》、《九子鞭》等苗族名拳拳种和兵器介绍。10多篇文章被评为国家级优秀武术论文。他的辛勤劳动，使苗族武术的传承逐步由口传身授步入了文图时代。并先后获得“全国武术挖掘整理先进个人”、湘西州“老有所为精英奖”等荣誉。1984年，获得国家体委奖给的龙泉宝剑一把。

　　石兴文为实现师傅遗志，10多年来一直整理、查阅师傅遗留的蚩尤拳文稿，走访数10名苗族武术名师。拍图千张、制碟百片、易稿10次。其间，他因苦累，病倒十几次。妻子也在他忙于编写的过程中患病去世。好在在湘西州教体局麻建峰，中国著名作家、编剧吴国恩等人的支持下，他于2016年终于完成《苗族蚩尤拳》专著的编写，并实现正式出版。拿到书后，他热泪盈眶地说：“我犹如一个女性，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身体虽痛，但心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