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元

　　最初对拉拉渡的认知与了解，更多地停留在书的字里行间———

　　“渡船头竖起了一枝小小的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面横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绳索，慢慢地牵船过对岸去……”拉拉渡，沈老在《边城》里是这样描写的，《边城》之外，我还品读过不少描写拉拉渡的美文。拉拉渡，老早就承载着我的好奇与向往。

　　这次去拉拉渡口，不比以往匆匆前往急急离开，我在古渡口边上驻足、停留、凝神了。当我驻足在拉拉渡的古渡口时，隐约的心迹像眼下悠悠的清水江清澈透亮。眼看拉拉渡的乌篷船把从洪安那边过茶峒的人们载过来，陡然让我萌动一种无以言状的情愫，此时，唤醒了我孩童般的欣喜。

　　拉拉渡，古渡口，老渡船，的确有它的独特的神韵。

　　天空晴朗乍现，给古渡口上的拉拉渡船和平静的河面上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边城这边的古渡口结伴走来了一帮衣着光鲜背着画架的中学生，就在渡口边上，她们找好位置，打开画匣子，拿出画笔，不时地凝视着对面的洪安古渡口，古塔、河中的拉拉渡船慢描细画起来，她们都是妙龄的阳光女孩，专注的神态和回头甜蜜的莞尔灿若莲花，着实成为拉拉渡口一道炫目的风景线。我的视野随着她们描下的优美画面慢慢延伸开来，审美的灵气和怀旧的情愫瞬间得到了回归与升华。

　　心由境造。古渡口两岸一层层黛绿墨绿，清水江中一脉脉波光流影，人来船往，春绿冬雪，月落日升，演绎成两岸人家熟悉又赏识的情调，它或是悠然的所在、古老的化身，或为清闲的诠释，把恬静的柔软、古朴的本质平实捎来；咫尺间，我貌似搜索到两岸青山的翠鸟啁啾、渡船上富有节奏的拉缆声，传递着古渡口的深沉，书写着拉拉渡船的古朴……

　　一阵清风从平静的河面上徐徐吹来，我迈开双脚走上拉拉渡老渡船的船头，钻进船舱在离拉渡工最近的位置坐下，他姓廖，两岸过渡的边城人洪安人都敬称叫廖伯，有了一大把年纪的廖伯敦实憨厚，让有人莫名亲近的冲动。

　　关于拉拉渡之前的故事，廖伯用自信的口吻滔滔道来：在他之前，拉拉渡的老渡工叫蒋伯，蒋伯之前，拉拉渡船的拉渡人便是《边城》书里翠翠的爷爷，以拉渡为生，爷孙俩相依为命。蒋伯一辈子无亲无故，无儿无女，在这古渡口上拉了一辈子的渡船，从壮年一直拉到晚年，直到离开人世间。蒋伯拉渡的时候，当地的文化人曾经编了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拉拉渡你拉他渡不拉不渡越拉越渡，下联：蒋老来我讲他来少讲少来多讲多来。横批：两手拉一家。后来，蒋伯实在拉不动了，廖伯就成了接替蒋伯的拉渡人。

　　廖伯稳稳地一边拉着渡船一边不时地仰望天空，嘴角的蠕动不知是惯性使然，还是他不愿张扬自己，把嘴边的话题止住了。诚然，我无法辨析廖伯的眼光清亮还是浑浊，也无法知道廖伯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能肯定的是，这古渡口，古渡船，廖伯这拉渡老人有如一本让人百读不厌的书，把拉拉渡原汁原味的画面，演绎得立体多姿，楚楚动人。

　　到了洪安渡口，我走下渡船，收存的是感叹。古老的拉拉渡口，古朴的拉拉渡船早已习惯了昼夜的轮回，依然如故地保持一种姿态。品读拉拉渡，未尝不是在阅读边城历史的纸页，折射出时空厚重、文化不朽的跫音。

　　冬去春来，边城的一切錾刻在拉拉渡的无字音阶上，承载着人间烟火、人间真情的乐章，见证着风起云涌、时代更替的特写。渡来渡往，正如这悠悠的清水江，一圈圈地倒映着翠翠的爷爷、蒋伯、廖伯一辈又一辈拉渡人的背影—————拉拉渡，两岸人家真情交融的交织点。

　　日升月落，拉渡人渐渐老去，不老的是两岸古镇人家如故的情怀。岁月如歌，拉拉渡，见证边城不老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