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方华

　　“咚咚咚，咚咚咚……”清晨，我走在上班的路上，一阵清脆的鼓声忽然传入耳际。

　　我寻声望去，只见一老者肩挎花篮，手执小鼓，正面向一户人家，一边有节奏地敲着鼓，一边低声地哼唱着。

　　咦！这不是“春官”吗？没想到这城郊也有送春人啊！

　　儿时住在泸溪乡下老家，每年春天，总有人来送春。寨子里大人们叫他们“唱春的”，或是“送春牛”的。

　　有一回，我家门口来了一位送春人。他的脸被岁月熏成了腊黑色，脸上皱纹一条一条的，就像山坡上的梯田，看上去比我爷爷年纪还大。他到我家门口后也不进来，冲堂屋大门作了个揖，就一边敲鼓，一边唱了起来。我们一见来了陌生人，嘴里好像还念着什么咒语，便吓住了。尤其是他肩上挎的那个篮子，上面用红布盖住，让人觉得神秘而可怕。老人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或看我们一眼，弟弟妹妹也会被吓得哇哇大哭。

　　不过，这倒为爷爷奶奶增添了一条吓唬我们的法宝。后来，当我们调皮时，爷爷奶奶便会呵斥道：“不听话，就让送春牛的把你捉去！”

　　年纪稍长，才发现送春人也并非那样可怕。每当送春人来送春，爷爷接过春牛图贴好后，还会客客气气地为他送上几个糍粑或是两升米。有一回，天太晚了，送春人还在我家住了一个晚上。爸爸和他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什么“十龙治水”、“十屠五猪”之类的我们听不懂的话。

　　趁着大人喝酒的当儿，我们壮着胆子悄悄掀开了送春老人篮子上的红布，发现里面除了一尊木雕的菩萨和一头小木牛外，就是一沓春牛图，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送春老人见了，便笑吟吟地摸着弟弟的脑门说：“这小子，额头宽又宽，长大好做官！”爸爸一听，乐得哈哈大笑。继而，又摸了摸我那让我格外自卑的招风大耳说：“这小子，两耳朝前照，将来不是骑马就是坐轿！”爸爸一听更乐了，又为送春老人筛满了酒。

　　说来也怪，之后我再也没有为我的招风大耳自卑过，有时还觉得自豪，我的学习成绩也直线上升，好像还真应了送春老人的话。

　　后来才知道，关于送春人还有个美丽的传说。从前，湘西寨子里有个人，在为朝廷征战中立了大功后，因怀念故土欲辞官回乡。皇上只好依他，封他为“春官”，照拿俸禄，掌管农事。他将农事时令编成歌谣四处传唱，村民依之耕种，果然收获大增。他死后，一些农事经验丰富的老者便学着他的样子“唱春”、“送春”。于是，这一习俗便世代传了下来。

　　这毕竟是传说。其实，“春官”是周朝六官之一，又名宗伯，掌管典礼和礼仪。传说也罢，史实也罢，但凡农民，春种秋收，依时而作，谁人不知？“春官”送春，送的是祝福；农户迎春，图的是吉祥！

　　“咚咚咚，咚咚咚”，送春老人的鼓声渐去渐远。我疾步向前走去，今年的春天，又将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