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妹  摄

　　文/向方华

　　元旦小长假，陪着妻又去了趟芷江。

　　晚饭后，下起了蒙蒙细雨，但芷江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我向来不喜欢喧哗，便与妻径直向河边走去。

　　天尚未全黑，但宽阔的万和鼓楼广场却格外冷清。平日附近的人们喜欢在这里歌舞健身，广场亦十分热闹，今日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又值隆冬，谁还在这里挨冷受冻呢？除偶有三两行人路过，便只有那高大的万和鼓楼群静默在这绵绵的冬雨中。

　　鼓楼是侗族人们的标志性建筑，或村头、或村尾、或村子中央，但凡是侗民的寨子，便可觅见鼓楼的踪迹。鼓楼内有火塘供人取暖，上置一面大鼓，供聚众之用；鼓楼前一般有一小坪，叫讲款坪，是旧时寨民们讲款议款（款：即村规民约）的处所。

　　旁边，还有一个大的芦笙坪，那是唱歌跳舞赛芦笙的好地方。眼前的万和鼓楼，高高矗立于芷江城中舞水河东岸，在这闹市之中，其议款讲款之功能势必消退，但却是人们休闲健身的绝佳场所，更是一道极靓丽的人文景观。眼前的万和鼓楼，由中心芦笙楼、琵琶楼、地筒楼与两个对歌楼五个鼓楼组成，并由360个龙灯组成的檐廊将外围四个鼓楼相连，围成一个圆宝，护住中心鼓楼，比喻龙到此处护着宝永远不走了。人们总爱对钟爱的事务寄以美好的意愿，或许，这也是人们修建万和鼓楼的原因之一吧。不过，在我的眼里，这五座楼相互映衬，抱火成团，俨然就是5位壮实的侗家汉子，正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牢牢护卫者他们的家园。

　　从万和鼓楼出来，我们沿河边大道信步而行。雨依然在下，细细密密的，被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两岸的路灯光在雨里也成了朦胧的橘黄色，斜斜倒映在河水里，影子被悠悠地拉长，在粼粼的波里微微地颤着，仿佛是一排精心打扮的侍女，正托着蝶儿盘儿盈盈地走来。在这冬雨里，沿江大道上行人也极少，只偶见几对青年情侣，竟也不打伞，就在这冬雨里走着，偶尔传出几声笑来，让人倍觉浪漫温馨。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龙津风雨桥边。抬头一望，桥头匾额上“龙津桥”三个大字笔走龙蛇，格外醒目。桥上行人往来不绝，商家店铺开着门，忙着招呼生意。因妻是芷江人，芷江我也来过多次，但每次必访龙津桥。舞水源自云贵，一路山高水急，及至芷江，生生地把这座小城分作东西两半，人们只得依靠舟楫相互往来，时有百姓葬身鱼腹。明万历年间，一名叫宽云的和尚奔走化缘筹粮筹款，才在舞水上建了风雨桥。据说因桥墩与流水形如龙口喷津，故名“龙津风雨桥”。400年来，风雨桥几番毁于洪水、大火，又几番重修，但一直是连通舞水两岸的交通枢纽，是商贾游客往来云集最繁华的地方，博得了“三楚西南地一桥”的美誉。

　　沱江边生长的沈从文，也曾溯沅水而上，来到这个叫芷江的地方，并当上了团防局的小师爷，常跨个竹篮子装着印章经桥而过，去肉案前收取铜板钱。先生此时或许只是懵懂小青年，尚未耕耘出惊世骇俗的传世力作，但想来这悠悠舞水势必给了他丰富的滋养，否则，先生的作品怎么多与水有关，仿佛连思绪也都是湿润的呢！

　　在艳阳高照的平日里，我也曾远观龙津桥，它宛如一条巨龙，横卧在水面上，使东西两岸连为一体。二战时，龙津风雨桥是大西南重要军需供给线，是日军的主要轰炸目标之一，据说最多的一天有27架日机轮番轰炸，而这以石为墩、以木构建的风雨桥在日军的炮火下竟自岿然不动。于是，民间便有了这样那样的故事传说。有人说，是风雨桥上的一对大犀牛显灵了，在护着桥，日本人还曾派特务来偷盗破坏犀牛，只因犀牛乃纯铁打造，坚硬无比，日本人只好作罢。传说归传说，想来风雨桥多次毁于水火，那护桥镇压水怪的犀牛咋不早早显灵呢？不过，风雨桥能经受住日军炮火狂轰滥炸的考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了不起的坚强不屈。

　　说芷江，就不得不提芷江受降纪念园。从芷江县城出发向怀化方向而行，出城不远的七里桥村公路边上就是受降园的所在。沿大门而进，一栋三门四柱牌坊式建筑便映入眼帘，这便是受降园的标志性建筑———受降纪念坊。牌坊正中顶部横额上，是蒋介石题写的“震古烁今”四个大字，紧接“震古烁今”横额下方，是用同样字体书写的“受降纪念坊”匾额。横额下是中门，也是三门中最大的正门，门的两侧，是蒋介石题写的对联：“克敌受降威加万里，名城揽胜地重千秋”。这牌坊的三门四柱坊前坊后，共有题词、题联12幅，以及“芷江受降纪念坊”206字铭文。均为当时国民政府首脑及政要所题。果真是：“得道胜强权,百万敌军齐解甲；受降行大典,千秋战史记名城！”

　　这三门四柱的受降牌坊，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血”字。设计者独具匠心啊，这样的设计，暗含中国人民八年浴血奋战，终于换来胜利之意；也警示后人不要忘记外敌入侵中华民族所经历的苦难。而我认为，这更是警示那些狼子野心的侵略者，他们胆敢侵占中华国土一步，中华儿女必将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抗日战争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的胜利，是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胜利。抗日战争始于卢沟桥，终于七里桥，这大西南边陲的芷江，也因此成为享誉世界的“和平名城”……

　　芷江，自古是“滇黔门户、黔楚咽喉”。关于芷江，那迷人的风景太多太多，动人的故事也太多太多。我曾不止一次在一望无垠的芷江机场上缅怀过，不止一次在五百里叠翠的明山上陶醉过，更不止一次在气势宏伟的蟒塘溪水电工程上惊叹过。殊不知，两千年前，楚国那位孤苦的歌者屈原，乘一扁舟溯流而上，吟唱出了“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的诗句，于是，“芷江”一名便流传开来。及至到了近代武侠大师金庸先生，在他的武侠处女作《书剑恩仇录》一书开篇处，便写了一个名叫“李沅芷”的官家小姐，因她出生于湘西，故取名“沅芷”。不论是沅江、芷江之意，还是沅江畔香草之意，这个名字已经足够给人产生美好的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