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代清  摄

　　文/洪贵忠

　　布谷鸟叫起来了，乡民在忙着播撒玉米种子。山野的桐籽花在静静地绽放，那朵朵白花，缕缕馨香，总会让我想起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记得读小学时，每年到了十月间，学校便发动学生勤工俭学，去山里采摘桐籽。我印象最深的是读四年级的时候，老师要求我们每人摘三十斤桐籽，任务倒是不重，我们也很乐意去完成。

　　星期天的早晨，一声吆喝，村里的三五个小伙伴，背起小背篓，唱着婉转悦耳的苗歌，精神抖擞，向着沟谷山坡进发了。

　　十月间，田里的谷子刚收完，农人们又忙着去采摘桐籽。看啊，漫山的“连年黄”（桐树又叫连年黄、满天星）树身虽矮小，但侧枝茂盛，形如圆伞，果实累累；遍野的“满天星”树高枝繁，果子挂满枝头，俨然满天星斗，金黄闪亮。这一切，怎能不惹人喜欢？家乡山多，推开窗户，触目皆是。于是人们靠山吃山，对山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绵延富饶的山林蕴藏着无尽的财富，慷慨无私地赐予勤劳的乡民。只要取之有度，世世代代充足。

　　我们小孩子去采摘桐籽，可不许去还未采收的桐林，而是去捡“漏”的，即：去摘农人采漏的桐籽。

　　走到山上的桐林里，放下小背篓，小伙伴们便各自忙开了。这时就要比谁的眼力更“尖”了。眼尖的，瞅准一棵桐树上还剩有三五颗桐籽藏在密密匝匝的叶子间，便像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树，片刻工夫，桐籽便被收在兜里了。摘到了桐籽，非常得意，便往往要站在高高的枝头上，向着幽幽的大山高歌一曲，表示满心的愉快。如果桐籽结得够高，手又够不着，这时，人就要站在摇摇晃晃的枝杈上，用一根小木棍使劲儿打。当一颗颗桐籽随着片片叶儿落下的时候，那真是———童子打桐籽，桐籽落，童子乐。

　　如果你脚步勤，运气好的话，就有机会发现还有一棵未被大人采摘过的桐树，这时，你就可以放心地去摘了。这棵桐树往往长在离桐树林较偏的一旁，而且那里没有路，只有密集的荆棘在等着你，因此农人索性就把它们丢弃了。我们孩子人小脚步快，此刻，哪里还会顾及被荆棘划伤的后果呢？因为那边可有十大几斤的桐籽在招引着你呢！

　　中午时，跑上窜下的顽童们感觉到肚子饿恼火了，再也没有力气干活了。于是大伙儿一起围坐在清清的山泉边，拿出早上从家里带的一小缸饭，信手掰断旁边灌木细枝条当筷子，随便用袖口揩一揩满脸的汗水，就津津有味地吃起中饭来。有的还是姊弟几人分吃那一点点儿，这时有人会跳上桐树，摘下一片桐叶来，洗干净，装上饭砣，就着叶子的芳香，和上家里腌制的酸辣子，美美地吃了起来，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野餐。饭吃好了，小心地弯起一片桐叶当杯子，喝上几口清冽的山泉水，咂咂嘴，再想想等下该钻进哪个山头找桐籽，此时，心里会觉得格外满足。

　　摘桐籽时还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十月的山林，遍地野果。比如掩藏在刺壳里的猕猴桃，此时熟透了，她们在等着你去采摘呢，你若能亲自尝上一口，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一定会让你记住一辈子。还有那一丛丛通红的羊屎泡，鲜嫩欲滴，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假使找得的野果子吃不完，就放在背篓里带回家给年幼的弟弟妹妹吃，此亦是一等乐事。

　　黄昏时分，我们背着一小背篓桐籽已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了。山路弯弯，溪水潺潺。摘桐籽固然累人，但是转念想到当天的收获倒是挺大的，于是回家的脚步也就显得轻盈了。

　　桐籽花年年飘香，可是平凡卑微的童年，却如山谷中的小溪水，走远了，一去不复返了。那辛苦忙碌亦不乏天真乐趣的童年如今又在哪里？也许，它就在你我甜蜜的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