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6版:文化醉乡 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2年12月9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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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学明

  九(上)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饥饿是那些年代的代名词。

  刚刚推掉三座大山的新中国,既是一张崭新的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又是一张千疮百孔的废纸,一切都得从头再来。连年的战争,使得中国风雨飘摇,贫病交加。尽管人们全身心地处在当家做主、建设新中国的热情中,却似乎米有(没有)找准方向。“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是那时最响亮的口号。狂热的建设热情下,整个中国又像一匹发黄的菜叶,营养不良,面黄肌瘦。

  人们依然要勒紧裤袋过日子。

  重重大山里的上布尺寨子,良田很好,旱地挺多,土地也很肥沃,但却年年旱灾,粮食歉收,公粮一交,所剩无几。常闹饥荒。春天叫春荒。夏天叫夏荒。几乎家家都是野菜粗粮熬粥。为了解决饥荒,生产队长把男人组织起来上山打猎,女人上山挖葛。

  葛是一种藤本植物。叶如手掌,鲜美肥嫩,有一层绒毛,是猪最爱喰的一种饲料。那时却成人的一半粮了。葛藤有三五丈长,粗如小手指小手臂不等。葛的生命力极强,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可以繁茂地生长繁衍。在上布尺的崇山峻岭里,满山遍野都是葛。葛藤跟葛藤绞在一起,葛叶跟葛叶盖在一起,紫色的葛花扣子般大小,星星点点地撒满葛叶。

  娘和婶娘伯娘们钻进满山野葛,挖葛掘根。柔软而细小的葛藤在地上是藤,地下是根。那些看似软弱无力的藤扎进地下时,就变成了硬朗粗壮的根。根们争先恐后地饱蘸大地深处的精华和地气,根根肥硕,条条粗壮。娘的锄头一动,整个葛藤都动起来,像风吹过,唦唦有声。挖开的泥土,带着湿漉漉的热气,露出新鲜的容颜。那是葛根的“胎盘”和“胎衣”,娘小心翼翼地触摸胎盘,翻动胎衣。胎衣尽处和胎盘深处,就是葛藤孕育的胎儿—————葛根。葛藤就如多产的孕妇,每一根葛藤都可以产十到几十条葛根,十到几十个“胎儿”。十或几十的葛胞胎,小的如大人的大拇指,大的如大人的腿肚子,短的一派,长的三派。“派”是湘西方言,相当于大人张开双臂时的长度。

  一天下来,娘可以挖出百把斤的葛根。将葛根洗净,既可生喰,也可蒸喰,还可烧喰。葛根里面是麻一样粗的纤维,纤维上长满了小米一样大小的米粒,白白的,如雪如霜。生喰时,有点甜中带涩,熟喰时,涩味米有了,很面,很粘。生喰熟喰,都有嚼头。坚韧的、麻一样的纤维,常常嚼得牙巴骨(上下颌骨)生痛。像嚼甘蔗一样,有渣滓。一屋人,有那么一根两根,就往往饱了。

  有时候,娘会把葛根捣碎,拌在包谷或大米里,一起煮喰。香,却难喰。依然会嚼出很多渣滓。最精妙的喰法,就是将葛根放到粑粑槽里,像打粑粑一样打,打碎后,将汁和淀粉挤出来,像做豆腐一样过滤,做成一坨坨雪球似的葛根粉。喰的时候,将葛根粉在热水里搅拌成糊糊,摊在锅子里,做成锅贴,焦黄焦黄的,放上油盐和辣椒,好喰极了,典型的山珍美味。

  每年春荒、夏荒,这漫山遍野的野葛,就是大地母亲的乳汁,救活了上布尺的每一个人,即便是最困难的三年苦日子,上布尺也靠着这野葛和野果救活了每一个人。

  因为饥饿,我十一岁这年,经历了人生中另外一件铭心刻骨的事。这与上布尺无关。与生产队长无关。与乡亲们无关。只是我各人(自己)。

  此刻已是夏天。是小学最后一年的上学期。七月流火。万物蓬勃。庄稼和蔬菜,都你追我赶,竞相拔节,开花结果。

  稻谷已经灌浆抽穗。灌浆抽穗的稻谷,正开着金黄的稻花。有的稻花正在抽穗灌浆,有的稻花则刚刚脱胎换骨成稻谷,嫩嫩的稻谷上还有稻花连着、黏着,不肯离开。一溜溜的田坎上,还插满了竹条,罡豆(豇豆)和金豆(四季豆)的藤蔓,缠绵悱恻地爬满竹条。像一排排屏风,围在田园。地里的包谷窜出一人多高,绿油油的叶片,风中起舞,挥动水袖。每家每户的园圃里,辣子、茄子和丝瓜都在朴素绽放出满园风景,最张扬高调的南瓜花,天天都在喊着高音喇叭。

  (未完待续,本版《娘》由知识产权出版社提供,热销及团购电话湘西文广传媒有限公司2185566  2185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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