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小平

　　回娘家过端午节，走进那熟悉的小屋，看见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摆放着父亲慈祥的照片，想起我敬爱的父亲，回忆一串串……

　　父亲是江西省丰城县人（现在已改为丰城市）。个子不高，四方脸，大大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生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爷爷奶奶离世早，父亲年幼，以至父亲一直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出身年月，还是后来填登户口时，父亲填了1931年出生。

　　听父亲说，那时候父亲的父亲在他们当地也算是“家大业大”，因战乱影响，家道日渐中落，爷爷为了谋生计，只身外出一去不返。随后，1939年南昌会战开始。南昌会战是当年夏季发生在南昌近郊，日军第11军司令冈村宁次指挥3个师团在短期内打败了罗卓英指挥的第九战区右翼30几个师，占领了南昌，南昌沦陷。

　　南昌沦陷后，兵荒马乱，家不成家，奶奶带着年幼的父亲随着逃荒大军颠沛流离，一路上，逃难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奶奶带着父亲逃到了镇竿附近（现在的凤凰县）。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奶奶终于经受不住饥饿和劳累，贫病交加而死，父亲成了孤儿。

　　逃荒的老乡们草草把奶奶埋葬后，父亲便随着老乡们去了贵州铜仁。为了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父亲在铜仁当地一家加工金银器的店铺做起了只管饭不管工钱的童工。加工铺年长一点的工友经常趁老板不在的时候，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父亲生性憨厚，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后来，工友们一个个都离开了加工铺，只剩下父亲一人，父亲聪明好学，因此学会了一手打磨金银器的好绝活，并学会了识字写字，练就一手好算盘。我幼年时，父亲给我讲的那些有趣的老故事和摆的那些龙门阵都是那个时候父亲学来的。

　　那个年代，饭都难吃饱，谁还有心思去装扮自己呢？金银加工铺终于倒闭关门。父亲失业了，生活所迫，父亲做起了挑货郎，挑货郎就是挑着担子走乡串户叫卖零星日常用品的人。父亲就这样慢慢地长大了。

　　铜仁离镇竿近，父亲经常挑货到镇竿附近叫卖，认识了当时也在做挑货郎的外公。外公见父亲举目无亲，老实本分，就把我的母亲嫁给了父亲，于是父亲就在镇竿安了家。这样外公和父亲也就可以一起搭伴挑货卖，遇见“关羊”（土匪打劫的意思）也好有个照应。小时候啥也不懂，听父亲讲这些会问：“关羊了怎么办？”父亲说：“冒要（凤凰话：“不要”的意思）反抗，把东西放下赶快走。”

　　父亲是一个话语不多，说话却句句在理的人；老实巴交，工作却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人。也是由于他的勤劳，县里成立贸易公司，挑货的父亲被公司招工，成了一名职工，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我幼年时，家里有许多印有先进工作者的奖品，如笔记本、脸盆、水杯……

　　小时候，母亲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班，很累很辛苦，早出晚归无暇照顾我。父亲便时刻把我带在身边，他的同事都戏称我是父亲的“小尾巴”。

　　记得那时候跟着父亲，最开心的事就是去粮店买米和武装部看电影。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买米要到粮食部门，叫粮店。每次父亲去粮店买米都要带着我一起去，父亲挑着箩筐，我蹦蹦跳跳地跟在父亲后面，到了粮店拿起粮食供应本登记好，交上钱，就用箩筐去接米，米顺着管桶流向箩筐，父亲总是把一个箩筐多装一些米，一个箩筐少装一些米，接完米，父亲把我的鞋子脱下，把我放在米少的一个箩筐里，一筐米一筐我挑起回家，而我也是一路哼哼呀呀地在箩筐里玩着米，高兴得很……

　　当时时兴单位组织放电影给职工看，这也是当时人们不多的业余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家住在县武装部附近，每逢武装部在操练场拉起幕布放电影时，父亲就会早早地到放映点去放上一张凳子，意思就是占一个位置，然后等我做完家庭作业吃了饭就带着我去看电影。《小兵张嘎》、《沙家浜》、《铁道游击队》等电影就是小时候自然而然的最好的文化熏陶，也是我儿时最深的记忆。看完电影退场时，人多很拥挤，父亲把我高高举起放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坐着，一手提着凳子，一手扶着我以免被人潮挤着。我高高地坐在父亲的肩头，两手抓着羊角辫，望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好像一盏灯照亮着回家的路。我指着月亮说：“爸爸，月亮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走啊？”父亲逗着我回答说：“因为你辫子长得好看，所以月亮跟着你走。月亮里面有桂花树，还住着嫦娥和玉兔。”然后，他还要补上一句“月亮弯弯的像把镰刀，不能用手指月亮，会被割耳朵，还有，不听话月亮也会割耳朵的。”我望着月亮，望着月亮里面的桂花树，脑子里充满了想象……

　　父亲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家里五兄妹。当时条件非常差，父亲会省吃俭用为我们买连环画，在当时知识非常匮乏的时代让我们多些学习资料。他还买了一部小小的收音机，每天下午4点半，收音机会准时响起———“小喇叭开始广播了”，那是我最期待的时候，我会竖起耳朵听着小喇叭里讲的故事《半夜鸡叫》、《咕咚来了》……

　　小时候，最怕听父亲讲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不听话，我就回江西去了”，由此可见，父亲对家乡的那份惦念。有时候父亲偶尔喝一点小酒，就会特别思念家乡和亲人，会絮叨着说：“你爷爷出去就再没回来过。”我听了会天真好奇地发问，也许我的无知触及父亲内心的伤痛，父亲会把手一挥：“满妹仔，冒问了，爸爸喝醉了。”然后拿着收音机听着广播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似听非听的模样，口中继续絮叨着“你奶奶不知道埋在哪里，坟都找不到了……”

　　父亲开心时会给我讲他记忆中模糊的家乡：家乡有一座大房子，背靠着山，门前有条小溪，小溪旁边有树。那时候的我被父亲描述的情景迷住，想象着父亲家乡的美。可惜父亲临终也未曾回过一次他的梦里故乡。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二年了。对于父亲全身心对我倾注的爱，我却无以回报。那时父亲的心思虽然不说我却明白，知道他想在有生之年回一趟故乡，而我那时忽略了父亲的心愿，直到父亲病重，我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知愚蠢。此后，父亲病故，他的这一愿望成了我这一生的遗憾！

　　父亲走了，留给我的是深深的遗憾和思考。父母给予我们和我们给予父母的永远也成不了正比。现在想想：人生在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双亲。所以要珍惜父母在家守望的日子，即使是相隔千山万水，父母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港湾，最可靠的心灵依托。累了倦了，回家歇息；失败了，成功了，给你鼓舞，给你鼓掌。父母永远都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一定要珍爱父母。

　　我的父亲，慈爱的父亲———

　　是您给予了我们生命，

　　是您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

　　是您用肩膀为我们撑起了这个家，

　　是您为我们操劳费心，遮风挡雨……

　　父爱无私，父爱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