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盛芬   摄

　　文/姜坤山

　　“味道真好！”手机里传来家人的短信，称赞油炸红薯片的味道。

　　这些红薯片是我元旦从老家带来的。吃过中饭，我试着照当年奶奶和妈妈炸红薯片的方法，炸了一盘子红薯片。

　　别小看这不起眼的红薯片，当年可是农村孩子流着涎水垂青的美味食品。

　　我的家乡属低丘陵地带，适合种植红薯。那个年代，红薯是农村人最喜欢种植的作物之一，因为红薯全身是宝：红薯藤是最好的猪饲料，红薯很大程度上就是支撑一家人的粮食。

　　到收获红薯的季节，父母亲将红薯挖出来后，会将一部分红薯加工成食品：一种是将红薯切成片，在滚水里汆过捞出来晒干，是为红薯片；一种是将红薯煮熟捣烂成糊状，有时也加点芝麻、茴香甚至橘皮，在农村常用的木制的筛茶用的托盘上铺平，摊成薄薄的一大块，晒干之后剪成各种形状，是为红薯糕；有时也借用我们的红领巾，临时作成一个布袋，留一小孔，将红薯糊糊挤成条状，在稻草上晒干，是为红薯羹。

　　这些片啊、糕啊、羹啊晒干之后，平常是不会再加工的，用塑料袋装好，到临近过年时才会拿出来加工。

　　儿时的我们最巴望过年。在除夕的前几天，奶奶和父母亲就要动手准备些好吃的东西，或炒或炸这些红薯片、红薯糕、红薯羹，就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那个时候，奶奶健在，操持这一切的就是奶奶了，父亲打下手，母亲只有烧火的份。

　　首先准备的就是用茶油炸一些灰面团，不过这灰面团里有肉、有茴香，然后就开始做红薯食品。将红薯片、糕、羹拌着沙子分别在锅里翻炒，用沙子的热将之炒熟。那个年代，几乎家家都有一小坛子这样用来炒制包括蚕豆、黄豆、玉米等的沙子，炒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沙子都是黑色的了，黑得闪亮。用沙子炒一部分之后，奶奶还会用茶油再炸一部分，用油炸的红薯片、糕、羹，味道比沙子炒的要好吃得多。

　　这种吃红薯饭、用红薯作食品的日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随着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吃饭不再是什么问题，红薯自然就不再是主食了。但是，每年奶奶依旧会做一些红薯食品，只是很少用沙子炒，多用茶油炸。而随着生活的日渐富足，这些红薯做成的食物，亦不再让我们垂涎三尺。逢年过节，即使油炸出来的香气依然，但与其他形形色色的食品摆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却是那样的不般配，甚至土气十足，往往到最后，盘子里留下的就是这些红薯片、红薯糕、红薯羹。

　　奶奶去世后，家里种植的红薯日渐少了。但妈妈仍像奶奶在世一样，每年都做些红薯食品，准备过年的时候给我们吃。很多的时候，我们只是象征性地吃上几块，仅仅作为安抚母亲的心。不管我们喜欢与否，吃与不吃，母亲总像奶奶一样地，年复一年地做着，年复一年地在节日里盛出来给我们尝。

　　调来湘西工作之后，我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每次回到家里，父母总为我准备很多东西，恨不能将家里有的，都让我捎带过来。今年元旦回家，妈妈为我准备了红薯片，看着这些样貌丑陋的红薯片，我心里有一点犹疑，但还是决定带些回来。

　　想不到，这些貌似丑陋的红薯片、红薯糕，味道依然还是当初那么香，那么好吃。

　　这些红薯片、红薯糕里，不仅包含了对往昔贫困日子里的农村生活的美好记忆，更是包含了逝去的奶奶、健在的母亲的爱。这种爱，这种醇香，就是“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