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健  摄

　　文/洪贵忠

　　随地而坐捉石子儿，短暂课间打陀螺，放学路上滚铁环，林间地头玩弹弓……往事一幕幕，犹如在昨天。回想起这些烂熟于心的小游戏，令人仿佛穿越时空回到童年，踏进一个纯真斑斓的童话世界。

　　上世纪八十年代，对很多过来人而言，那是一个黄金时代。庆幸在美好的时光中，度过了我的童年。

　　山村蒙童，对新世界满眼新奇。入学首次爬到村学堂的木楼上，钻头木栏杆，俯看土操坪，抽身时被卡住了脑袋，急得喊爹叫娘。高年级的一位大哥哥见状过来帮忙，他用力推挤木条，我才得以勉强脱身,双耳蹭得通红，火辣辣的。大哥哥见我狼狈的样子，嘿嘿一笑：“老茅坪的黛狗（小弟），脑壳这么大？”

　　因为贪玩，我们那所片完小的1990届应届毕业生，考中学时一个都没考取，剃了光头。我的成绩还算过得去，但离录取分数线还欠两分，复读一年，才跨进了中学的大门。现在回头一想，我们那时真是玩昏了脑壳！

　　任性滚铁环

　　铮亮圆滚的铁环，勾走了山村顽童的心。

　　滚铁环是男孩子喜欢的游戏。用铁钩钩住铁环，单轮驱动，重心掌握方可随意向前滚动。由东倒西歪到运用自如，有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而制作圆鼓结实的铁环，似乎更能锤炼一个孩子的耐性。

　　铁丝太细，赶作铁环，手到擒来。然而轻飘飘的，一遇稍粗的土坷垃即刻瘫到，玩儿起来不过瘾。相比之下，我们宁愿多花一点心思，四处觅取筷子粗的钢筋制作一个沉稳的铁环。

　　乡亲们投工洒汗，费神尽力在溪河上建造了一座水泥拱桥，村民出行再不用蹚水过河，也方便了早出晚归的学生娃儿。拱桥的扶手用水泥浇筑而成，里面预埋有小指粗的钢筋。彼时要说在山里要打一捆柴容易，可要捡拾一截钢筋，难上加难。

　　也不知是哪位调皮的孩子先起了坏主意，将拱桥扶手的一段砸裂了，偷走了里面的钢筋。好东西谁见得？瞅着大人不留意，我也学毛猴摘包谷，东摇西拽，硬生生将一截钢筋掰断，有四尺多长，用它来做铁环，上好的。

　　放学回到家里，急不可待地搜寻父亲的小铁锤，蹲在屋檐边的石头上“叮叮当当”地忙开了。咬紧牙关，使出暗劲儿，箍紧钢筋，用力拉弯、扯拢，不到几下，额头、鼻尖上就渗满了细密的汗珠。铁环雏形既成，小铁锤派上了大用场，手起锤落，不时溅起火星。锤头重敲，虎口震痛，全然不顾。全神贯注，目无他物，整个世界的中心，此刻都在掇弄铁环上。铁环接口已严丝合缝，尚要反复瞄看，细细打磨，心怕玩物不正不圆。

　　看，铁环已欢快地行驶在上学的路上了。其时家乡的公路刚刚拉通，鲜有车辆，半天才见一辆拖拉机冒着黑烟“突突”开过。专选新鲜平整的车轮印滚铁环，从家到学校，三里多路，眼睛紧盯在稳当翻转的铁环上，一路小跑，舒舒坦坦地赶到学校。

　　上课铃声响起，吊起铁环，收起玩性，乖乖走进教室，跟着老师一起大声地念书。

　　课间打陀螺

　　三月开学不久，春天的脚步姗姗而来。春光明媚，春水悄悄上树了。

　　打陀螺的鞭子用的是构树的皮。构皮有韧性，击打陀螺，如牧归途中凌空飘起的一道长鞭，鞭声脆亮，绵长。直到鞭梢起了一绺绺齐整的青白泛光的碎丝，直到陀螺呼呼生风。

　　小构树说是树，其实是一种落叶灌木，多生长在山坡、林中及田边，半隐密集的荆丛，或寄身陡峭山崖。闲暇，几个顽童走沟涧、钻山林，遍寻构皮树。砍倒一根构树，修掉枝杈，只听到“哧溜”一声，从头到脚，一张完整的构皮就被灵巧的小手剥下来了，赶紧将第一张构皮捆扎在腰间，又去剥下一张。猴童上蹿下跳，不多久，腰间缠满了厚厚的一圈构皮，不下四五十张。构皮带回家，要摊在小院里晒上几天才禁打耐用。

　　做木头陀螺，当然要选质地好的实木，都知道茶油树木质细腻密实，削制的陀螺立得稳、转得快、耐碰撞。把构皮的一头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小木棍上，留出三四十公分长的另一头，将陀螺头缠绕几圈，用力往地上一甩，使劲儿抽打，陀螺愈转愈快，几乎都分不清飞旋的弧圈了，只听到“哧哧”的地面摩擦声。此时即使暂停击打，飞转的陀螺半天才歪歪趔趔倒下来。

　　课间十分钟，山村学堂的坪场上，壮孩舞大陀螺，毛孩弄小陀螺，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老师的手也痒痒的，加入“陀螺大战”游戏。此情此景，难分你我，无论长幼，其乐融融。挥舞构皮的“嗒嗒”声，陀螺撞击的“砰砰”声，小伙伴的吆喝助威声，稚嫩甜美的欢笑声，组合成一支美妙绝伦的交响曲。

　　单眼玩弹弓

　　小时候玩的弹弓，我们管它叫橡皮枪，因为携带方便，男孩子人手一把。女孩子扎辫子的橡皮筋一毛钱十个，一把弹弓至少得用上二十个。

　　缠着奶奶要几毛钱买皮筋，费口舌说了半阵，她才舍得从一个瘪瘪的小布袋抽出一两张角角票子来。奶奶生来勤苦，不声不响地侍弄一畦菜地，种的小白菜水泠泠的，弓着腰背到圩场兜售，两手小白菜挣回一毛钱，一毛钱还可以吃到一碗米豆腐呢。

　　固定橡皮筋的树枝丫是我们从山里搜罗到的，需耐用且富有弹性的杂木。裁剪整齐，再拿小刀细细刮磨，套上两条弹力十足的皮筋，一把小巧玲珑的弹弓便呼之欲出了。

　　捡起一颗实心的石子，含在连接皮筋的皮兜里，左手举“枪”，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紧皮兜，用力拉皮筋到精准长度，同时竖起左手的大拇指当“准星”，眯起单眼，在弓满弹发的刹那，只听到“嘭”的一声，十几米开外的大树抖动了几下。

　　打弹弓要做到弹无虚发，需不断地校正手型，进行多次估打。寒冬腊月，下雪了，只见大小树枝，仿佛用簇新的棉花裹着似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鸟雀孑立寒枝，呆头呆脑的，不用多时，便遭弹翻了几只。回家将雀肉洗刮干净，架在炭火上烧烤，香喷喷的。

　　小弹弓玩儿得溜溜熟，有时难免疏忽大意。某次瞄准，竖起的拇指没有来得及收回，以致被飞起的石子射伤，整个指甲盖都充血变黑，过后一个多月才长出新指甲来。这也算得意忘形应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