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耀成

　　“野渡逢渔子，同舟荡月归。”去年8月的一天，与几位同伴荡游两河乡石花河，直到晚上8时，才离开河岸。朝花夕拾、记忆犹新，回想起来，觉得这句诗是个很好的概括。当天，我们游过两河乡野牛寨、马岩村等野味十足的村寨，于下午2时来到该乡石花河地段，一次难忘的荡舟过峡、调适心灵之旅，让人频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情怀。

　　期盼重游、渴望再见。

　　石花河位于湘黔边区，属于花垣县边城清水江源头河。因地处湖南省花垣县两河乡石花村和贵州省松桃县世昌乡石花村而得名。刚到石花码头，便领略了她的风情。由于是枯水季节，两边河床已部分裸露。放眼望去，高低起伏的丛树林、错落有致的青瓦房、奇形怪状的鹅卵石、旱鸭嬉戏的金沙滩、裂隙成网的浮泥甸、顽强曲流的支流水，沿着河床，自上而下，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这画在一只只搁浅的民船、一幢幢特色民居的点缀下，于古朴中彰显文明，于荒凉中透出生机。突然间，一群苗姑头戴斗笠、手握塑瓶，一路涌进沙滩。她们脚搅沙丘、掌翻卵石，在滩中寻找起桃花虫、水蜂子、打屁虫之类的美味来。或蹲或站、或顾或盼、或说或笑，给沉寂的沙滩平添了几多生动。

　　几位敞衣宽胸、赤足露臂的少妇，看见客人举机拍照，慌忙整理胸前的内衫，心怕自己雪白的乳房从此曝光，还以“莫罗……莫罗……”“慢点罗……慢点罗……”的娇笑声，半推半就制止客人拍照。但当你按下快门、留下玉照之后，她们便含笑向你走来，请求你打开图片，让她们看看自己的“丑样子”。当发现丰满的肚眼没有遮住时，她们便会发出阵阵忍俊不禁的笑声，娇羞而又大方的“苗妇之美”，在瞬间遗落。

　　河边码头是靠拉拉渡进行交通的。一条渡船，绳结扣环，连于一根百把米的钢绳之上。人若过河，便自拉绳索，牵引船身向前移动。一位80多岁的苗族阿婆，左手牵着孙子，右手拄着拐杖，肩后背着一捆几米围经的柴草，从对岸的石板路上，吃力而又稳步地走进船里，放下柴草，开始拉绳。“吱吱吱、吱吱吱”，钢绳的摩擦声似乎在弹奏一曲勤劳、坚强的歌。这歌声震撼着我们的心灵、刺痛我们的心脏。令我们不禁发问：老人的儿子呢？老人的媳妇呢？他们都哪里去了？是打工去了？还是失去劳动能力？

　　“动得一天，就要劳动一天，省得给家人添负担。”老人铿锵的回答，突然抹去了我们的哀愁。听着一索自我引渡的声音，目睹老人自食其力的坚强，不禁让人顿生感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生命的彼岸虽不遥远，但自强的精神却永远相伴。用自己的力，渡生命的船，将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沉思中，一叶小舟从码头下游1公里远的地方逆流而上、缓缓飘来。两个人影，一个奋力摇桨，一个使劲撑篙，驾着小舟躲开激流、绕过险滩，慢慢来到我们跟前。此船名为“湘花垣渡1004”，主人名叫龙巴斗，60多岁，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撑篙的妇女是他的老伴。上船不久，他便跟大家讲起了摆渡的历程和典故。他说，石花村、石花河之所以取名石花，是因为在石花码头的下游200来米处，有一处河面，因为岸上怪石嶙峋的自然环境和光照、水雾等天气因素，时常倒映色彩斑斓的花瓣形象，人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去，时而如菊花开放，时而如荷花点头。传说，凡看见者，均能幸运得福、子富妻贵。后来，由于在河床修建水利设施，破坏了当时的环境，故而这种倒映在河中的奇景难以再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几十年如一日，河中也写满了老人的美德故事。老人说，他曾在洪流中抢救过好几个人。据贵州省松桃县世昌乡地那村老人吴记恩说，1986年6月的一天，天降大雨，河水陡涨，他不幸卷入滔滔洪流，生命危在旦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龙巴斗从船上跳入激流，用尽全力，把他救上了岸。奋勇救人的美德让他走上了桃花运，抱得了美人归。眼前的妻子就是年轻时慕名投怀的、一位美丽的贵州籍美女。1990年10月的一天，贵州木树乡独科村一支200多人的送亲队伍，要把新娘送到花垣两河乡，恰巧贵州的船工靠岸修船，无法过江。龙巴斗划着木船，运嫁妆、载行人、扶老携幼，一天来回30多趟，终于让那对跨省有情人，赶在黄道吉日结成眷属。

　　为不影响大家欣赏景致，老人停止了讲述。于是，大家把目光投向沿岸的风景。随着桨声，不同的情景一幕幕徐徐浮现。野鸭推波拖漪，白鹭比翼双飞，山鹰盘旋回顾。偶尔，还有那满载红薯、稻谷的船只与我们迎面而过。山谷间不时回荡着“两岸青山藏情人，一弯河水育粟民。哪个嫁到石花来，荣华富贵度一生”的苗歌声。

　　更让人一饱眼福的是，在河的北岸，有一座小山，其形状，随着我们位置的变化而变化。如狮子回头，若天狗望月，似灵猴戏人。我们把她取名为“变幻兽山”。而那挂在悬崖上的一条条瀑布，尽管时逢枯水期，但仍然不乏其浩然、灵气、仙境般的特质。她们的形态，随着山势变幻无穷。舒缓者，铺银抛珠、掀帘撒玉；陡峭者，飞瀑流泉、腾云驾雾。数十条大小瀑布各哼其调、各谱其曲，把石花河的两岸变成了一座自然的剧院、人间的天堂。陶醉间，远山几粒红红的灯影，提醒大家时近黄昏，该打道回府了。但大家仍旧看河中粼粼，细听山中鸟语，齐力划桨，各吐感受，一副依依不舍、乐不知返的神态。若不是船的主人还要返渡回家，大家真想在这神秘欢畅的河谷席地而卧、寻梦自然、忘却尘世，变成一块静静的卵石，寻求滩的呵护、聆听瀑的低唱、享受露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