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清莲 三月里,斜风轻挽起柳树的情思,细雨倾诉着春天的心事,阳光播撒着爱的种子……春天欣欣然睁开眼,从美梦中醒来了。 满山披翠、百花盛开的季节姗姗而来,那满山的蒿草也开始泛绿了。山野里、小路旁、田边地角,蒿草冒出了朵朵水泠泠、娇嫩嫩的新芽儿。清明节前后,田野里四处飘荡着蒿草绿油油、软绵绵的清香,又可以吃到香喷喷、软糯糯的蒿粑了!那味道,历经一年,仍在脑海里无穷回味,仍在口角边留有余香。 蒿粑是由蒿草和糯米粉制成的,要做蒿粑,先得有蒿草。采蒿草,是女孩子家干的活儿,也是她们的最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背上小背篓,快乐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嘻嘻哈哈的笑声荡漾在春风里,到处是采蒿草的伙伴。 采蒿草有讲究。得采嫩尖儿,越嫩越好,就如采新茶一样,每一朵只需轻轻地掐一点点新绿就好。蒿草有好几种,不会识别的孩子见蒿草就采,有些是不能吃的,有些是不好吃的,要采就得采那种背面是白色的香蒿。放到鼻尖儿闻闻,香蒿有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用它做出来的蒿粑,那滋味香醇绵长。不过,就算采错了一部分,老练能干的母亲总会从万绿丛中,一眼就能挑出来。小背篓里采回来的,不仅有蒿草,还有阳光、花香,浓浓的春色,都被母亲统统揉进蒿粑里,揉进童年记忆里了。 蒿草有了,接下来的程序就是做了。先将蒿草洗净,放进锅里煮,煮的时候放少量碱水。煮软了,就和着糯米粉揉,使劲儿地揉,使糯米和蒿草完全融合在一起,变成翠生生的绿色,就可以团成蒿粑了。蒿粑里面可以放各种各样的馅,咸的甜的,各随所爱。咸的,是菜馅、腊肉馅、鲜肉丝、酸菜辣椒、随你挑;甜的加糖,绿豆馅、大豆红豆、黄豆芝麻随你包。小孩子们等不及,从妈妈开始做的时候,就眼巴巴地盼着,小手不肯闲着,做这做那,忙没帮上,却还帮了倒忙。大人也不见怪,任由着孩子们插手插脚的在旁边“打旮捞”(湘西话,意为“打搅”)。 做好的蒿粑刚下锅,孩子们就开始围着灶台转,不停地往灶里添柴火。恨不得像孙悟空一样使个魔法,吹口气儿,蒿粑就熟了。渐渐地,锅里慢慢冒出热气来,缕缕热气从锅边缝里扭曲着身子挤出来,袅袅升腾至空中,像专门给孩子们捎口信儿来的,告诉孩子们:“蒿粑快熟了,别急。”嘴馋的孩子趴在灶台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还伸出舌头舔一下小嘴,咂吧着,那香味似乎就在脑海里缭绕穿行了,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孩子们还是等不及,直愣愣地望着灶台上的雾气,越聚越浓,哪里也不敢去,生怕错过了起锅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问母亲:“好了没?”“熟了没?”……母亲总是说:“快了,快了,一会儿就好了。”于是,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准备好小碗和竹筷。小碗敲得叮咚响,筷子在嘴里衔了又衔,舔了又舔,口水起了又咽,咽了又起……终于,母亲宣布一声:“好喽,熟了!”刚揭开锅,几双筷子就伸进去了,母亲忙不迭地叫道:“别慌,别慌,小心烫着!”说归说,肚里馋虫蠕动的孩子们哪里顾得着烫,争抢着一个个冒着热气的翠绿软玉,然后安心地蹲到一边享受美味去了。 刚起锅的蒿粑,绿油油、软绵绵、滑溜溜的,香甜无比,咬一口,入口即化,还未来得及细品,就哧溜一下子滑到肚里去了。待吃到一半,才会慢慢地吃,细细地品。细品就品出味道来了,吃下的是绿色的春天,品出的是清明的味道,是绿色的心情,有百花的浓郁,有野草的清香,品出了整个春天的心事。 有寻香而来的邻家小孩儿,有路过串门儿的乡亲,都一一笑呵呵地请他们吃个够。还有行动不便的爷爷奶奶大妈大婶儿,母亲总会吩咐孩子,送几个给他们尝尝鲜。村子里,哪家先蒸蒿粑,总是被吃掉很多,却从没人计较,照样笑呵呵的。吃掉一锅,再蒸一锅,分享一份舌尖上的幸福,酿就一份邻里之间的和睦。 哦,清明的蒿草又绿了,蒿粑的香味又开始在村头飘荡,令人回味,令人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