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轻 歌 那是一个中午,我吃完午饭,在隔壁梅芳家串门。她家刚生火做饭,炊烟在她家屋脊上袅袅绕绕飘向天空。门前的马路上,南来北往的汽车嘀嘀呜呜作响。 一个矮个子、瘦弱的中年男子,快步朝梅芳家跑来。他的脚步慌乱,眼睛里满是恐惧。由于紧张,他说话有些结巴:“芳妹,把……把你家电话借我用一下。”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怔住了。梅芳急忙把电话递给他,问他怎么了。他一边用发抖的手拨起电话,一边告诉我们他刚才开车撞人了。 他是一位开出租车的司机,第一次摊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他担心极了。他跟梅芳家沾点亲,所以在这长长一条路上,他首先想到来梅芳家打电话。电话里,他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告诉家人自己出事了,需要他们赶来帮忙。 他以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随着两个孩子上了高中,家里开支日益增多,再赶上村村通公路的好政策,乡亲们出行的次数越来越多,交通运输业便得到了极大的繁荣。所以他也弃掉田地,进城学驾驶技术,在家跑起运输。运输业相比耕种农田的确增收不少,但是要担很多风险。他每天小心谨慎地跑村里至小镇的线路,乘客每人次两元。长年累月,积少成多,他所赚的钱也只刚好可以供家中两位高中生读书的费用。在路上的常年奔波,他最怕就是自己出事。 他在梅芳家打完电话,梅芳给他挪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他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脸色灰暗,嘴唇无法自控地抖动着说:“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我与梅芳安慰着他,让他不要太着急。无论我们怎么宽他的心,他依然浑身战栗,细密的汗珠布满他的额头。我返回家里,从家里倒了满满一杯凉水递在他的手里。他很感激地说了句谢谢,就抱起杯子一饮而下。 很长时间里,我都没见他再来过梅芳家。我想,那次交通事故后,他是不是没有跑出租车了?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我撑了伞去朋友家,朋友家在两里地之外,我见路不远,就徒步前去。当我在雨中慢慢前进时,一辆面的车在我身旁停下,车窗徐徐降下,从车里探出一张笑盈盈的脸,我顿时想起,他就是我曾经递一杯凉水喝的那位出租车司机。 他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坐他的车,说送我一程。我知道他是为了感谢那次的那杯凉水。我心里便想,就那么点小事,不值得人家这样回报,就笑着婉拒了他,而他见我不肯受用他的恩情,有些急切,他一边说着,一边兀自把车门打开,一个劲地催我上车。我见他的盛意如此浓烈,也就不好再推辞。 在车上,我问起那次事故是如何处理的,他说赔了别人几万元钱,家里现在欠了一些债。如今,他还是做他的运输业。他说还得好好干几年,将那些欠账还了,让孩子们顺利高中毕业。不一会儿,我到了目的地,他恭敬而热情地为我打开了车门,像是欠下我一个巨大的人情似的。然后他的车缓缓向前开去,他的驾车技术显然更加成熟老练。 望着离去的车影,我觉得很惭愧,我只是一个出自本能的举动,而他回报给我的却是满满的盛情。他是一个很质朴的农民,他们喜欢礼尚往来,常对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此时此刻,我顿感一种温暖溢满我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