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浪 摄 文/熊成静 在江南,每当夏至未至之际,总会有老长一段时间的阴雨,在我们的南方,恰逢梅子黄熟之时,所以谓之梅雨。而我们比不上岭南人,有梅子解馋忘忧,则谓之“霉雨”。 梅雨时节,闷山愁海。这个时节不比酷暑,汗出淋漓,不比严冬,呵气成霜。就像一双老寒腿,酸胀麻痛;就像闷在坛子里的酸菜,散发出一股子涩味。 天始终是阴霾的,雨降落未落,树静止如照片,空气就像和了一瓶胶水一样,黏黏腻腻,搅不动一丝的风。天如同被扣下了一个大罩子,所有的水分都挥发不了,香的,臭的,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搅和在一起,滑腻地附着在各种事物上,黏稠得连人的身上都飘出一股似有似无的馊味。就像盛夏时穿越在一片刚下过阵雨的丛林,潮湿,闷热,呼不出积攒的烦躁,呼不进想要的清新。 梅雨时节,“霉”象丛生。打开卧室的柜门,柜子里的衣物飘出一股子积压的霉味;闲置在房间旮旯处的老式木质家具上起了一层一层的白色癣斑;客厅的瓷砖上、玻璃上、电器的镜面上划横是一,画竖成十;阳台上悬挂的腊肉上长出了长长的白毛;墙角地基处凝着大颗大颗的水珠,似在出汗;室外原本光洁的水泥地,也覆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老房子的一楼注定是最难受的,像洪涝施虐过后,一片水渍狼藉;老电视注定是放不了的,从黑乎乎一团到浑浊浊一片,然后再慢慢清晰,步履拖沓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人;洗净的衣物注定是干不了的,疲疲软软,少了阳光的照射,散发出一股水味;晚上睡觉,被子也是潮润的,像裹着一团水汽;地板砖上洒下的水,不去擦,一天都还在那里;老人的风湿注定是要反复的,缠绵辗转,彻夜难眠。我们就在这黏糊糊湿答答里看着身边的一切在发霉。 梅雨时节也有一样是让人兴奋的,即端午水。 端午前后的大雨不比以往的淅沥,下得痛痛快快酣畅淋漓,连绵的大雨使河道水位暴涨,大江大河边的老百姓担心洪灾,我们小河边的老百姓却最是期待满河的大水。一年难见一次滚滚翻涌的河面,一年难见一次浑浊的河水呈汹涌之势东去,那难得一见的磅礴冲走了多日的晦暗。因此,端午大水之际,任何一座桥上都立满了看水的人,看滔滔河水裹着黄泥,裹走了“霉雨”,迎来风光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