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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城:走出历史想象的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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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城遗址(无人机图片)

永顺万马归朝风景区日出云海

文/张波男 图/永顺县委宣传部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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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顺,永远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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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顺老司城印象,沉浮于历史想象的氤氲之中。提到对老司城的印象,对于大多数没去过的人来说,最直接的关键词是:非遗、腊肉、赶尸。几个来源不同、意象不同的词语,形成了语焉不详的暧昧与空白,构建了大家对老司城的想象。老司城是熟悉的,众所周知,永顺老司城遗址与恩施唐崖土司城遗址、遵义海龙囤土司城遗址于2015年联合申请成功“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是民族盛事,国家大事。老司城也是陌生的,它广泛存在于大众的历史想象之中。崇山峻岭之间,存在八百多年的土司王朝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成为了远山孤影中没落的贵族。

我想,是时候去一趟永顺老司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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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沙出发,过益阳,武陵山区高耸壮丽的群山便一字排开。在永顺境内偶遇过晴雨,雨雾中山影与长河交相呼应,山谷和云层万千风情,仿佛《旧志》“翠窟晴峰在绣屏山右,天将霁必先呈岚”描写的溪州十景之一的“翠窟晴岚”一般。不同时空,古今神交于此,便心生快然。

抵达永顺,已是夜里,沿着大街走到小西门桥,桥上满是乘凉吹风的人,有的光着膀子安静地抽烟,有的凑在一起打着桥牌,有的围在一起吹拉弹唱,年迈的老人唱着言语不详的老调,歌谣被晚风吹散,消失在夏夜的永顺。

此刻,如果仔细聆听,你会在这些喧嚣的声音中发现一种更为持久、厚重、沉潜的声音。不远不近,环绕周身,就如这座古城的历史,就如这座古城的呼吸。

声音来自桥下,永顺的母亲河——猛洞河。

猛洞河是有故事的,一幕幕传奇在这条河流流经的土地上轮番上演。

猛洞河畔何时有王,我们不得而知,但各类史料记录的蛮族王吴著冲却是鼎鼎大名。老司城是古溪州彭氏土司政权的司治地之一,在彭氏未进驻之前,土家族部落老蛮头吴著冲是这一带的大王。“吴著冲”为土家语,意为“狩猎之王”,传说他杀人如麻,视百姓如草芥,恶名远扬。他还在猛洞河上游修筑了一座城堡,易守难攻,固若金汤,老百姓受苦受难,敢怒不敢言。最终,作恶多端的吴著冲招来了朝廷的下旨剿灭,来自江西的彭瑊奉命铲除吴著冲,他便派儿子彭士愁前去执行这个任务。彭士愁正值青年,为擒住凶狠残暴的吴著冲,他不惜以身犯险,深入虎穴。恰巧遇上吴著冲为其女吴秀英择婿,英俊健硕的彭士愁被相中,他赢得美人心,成功选为驸马,后夫妻联手与朝廷里应外合,拿下了吴著冲,最终彭瑊被马殷任命为溪州刺史,成功入主老司城。可能彭瑊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将会成为溪州前无古人的王,他所创立的彭氏王朝主宰这块土地818年,历经五代、宋、元、明、清9个朝代,世袭28代。

彭氏土司王朝的传奇,正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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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顺县城开车约40分钟来到老司城,沿途公路宽阔,山林茂密,令人赏心悦目。曾经的古村落现在已经建为遗址公园,成为湘西著名的风景区。园内石板街、古村落、老司城遗址、文化石等一字排开,游人如织,古老的村落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

一处土夯石头风格的建筑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原来是老司城博物馆。馆内保存了许多原始的文物,也复原了先民们的生活和民俗。灯光昏暗,馆内处处述说着历史的神秘与混沌……

后梁开平四年(公元910年),彭瑊逝世,其子彭士愁接任溪州刺史,历史的转折开始了。彭士愁掌权后,势力壮大,经常扩大统治地盘,将手伸向马氏境内。马殷之子马希范也毫不客气,挥刀回击。而马希范征收的苛捐杂税也引发彭士愁不满,双方矛盾逐渐激化。天福四年(公元939年),彭士愁长啸而起,向马楚王朝发起了开疆拓土的溪州之战。

马希范实力强大,攻城拔寨,彭士愁节节败退,拼命抵抗。在武陵山脉的深山老林,双方僵持不下,进退两难,于是一个出乎意料而又众望所归的结局出现了:彭马议和,订立盟约,铭于铜柱。彭氏是失败的胜利者,马氏是胜利的失败者,溪州铜柱记录了一切。

此刻,溪州铜柱静静躺在老司城博物馆里。铜柱细长,八面棱形,正楷阴刻着复溪州铜柱记。铜柱虽为复制品,亦可窥看当年情景:尔能恭顺,我无科傜,本州赋租,自为供赡,本都兵士,亦不抽差。永无金革之虞,克保耕桑之业。

确实,在前提为“恭顺”的情况下,既没有科惩判罪,也没有苛捐杂税,又不用服兵役,自给自足,司法独立,彭氏土司可以享受高度的自治权。

溪州一战,奠定了彭士愁建立土司王朝统治基础,完成了溪州彭氏从土酋、土官到土司的过程,于是,一个地方家族政权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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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湾灵溪水,环绕一座福石城。

在老司城溪水处乘船顺河而下,两岸悬崖耸立,山高林密,不久在一个大拐弯处登岸,参观完祖师殿后沿着古道折回,便来到老司城遗址。

走过一条不算长的小路,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官道爬上一个小小的观景平台上。俯瞰,沿山坡而建、成阶梯状的古城遗址映入眼帘。那石头堆砌的墙基错落有致,排水沟像血管一般脉络清晰,几百年时光已过,房屋无存,沧桑尚在。

老司城八街九巷,将城市分为宫殿、衙署、苑墅、集市、宗教、墓葬六个区域,街道整齐,有的地方还有图案。在宫殿区怀古,黄昏之中我仿佛看到当年土司王闲暇中的娱乐时光,或读书,或会客,或宴饮……

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第十二代土司、下溪州刺史彭福石宠将州治迁到这里,时称“福石城”,久而久之,演化为老司城。这里是古溪州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人口稠密,商贸兴隆,有“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五溪之巨镇,万里之边城”的记载。

据专家考证,老司城虽然没有外城墙,但以山为障,以水为池,已构成了坚固的防御,在通往老司城的各个山道隘口,还设有“八关一口一界”,防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由此可见,老司城选址在这里,其主要目的在于军事上的防御。

可以说,老司城,既是一个王朝栖身的港湾,也是一个王朝护卫的战壕。在中央王朝的统治之下,如何和中央保持平衡是十分微妙的!封建王朝试探土司忠诚时,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军事征调。从北宋开始,彭氏土司奉命征调便逐渐频繁,在偌大的地域,征调达数百次,但都以彭氏土司善战立功而告终。这条猛洞河支流灵溪,源源不断为中央政府输送着忠心与物资。湘西的茶、布匹还有“木中贵族”的楠木,通过猛洞河运出大山,送往京城。可以想象,数百根楠木排山倒海之势滑下大河,排连着排,一路北去。当收到如此贵重的土司贡品,当朝君主会作何感想?是伺机叛变还是滚烫的忠诚?

一次次的谨小慎微中,湘西王者,得以延续九个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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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花桥,一块“子孙永享”牌坊古老而沧桑,它不仅镌刻着老司城数百年的历史,同时也是西南少数民族聚落与当时的中央政权加强价值观交流的见证。青苔爬满牌坊,石额上“子孙永享”四字仍厚重如初。据介绍,这是为表彰第二十五代土司彭翼南率土兵抗倭有功而立的,它向后人述说着当年的故事,传递着土苗民族的忠与孝。

溪州之战后,彭氏政权坚守着“蛮不出峒,汉不入境”的承诺,双方长期相安无事。但当中原王朝遇到外族入侵时,土苗民族却义不容辞奔赴疆场,奋勇杀敌,捍卫中华民族的尊严。明嘉靖年间,倭寇入侵江浙一带,官兵溃败。为了抗击倭寇,朝廷征调湘西土司带兵抗倭。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年仅18岁的土司彭翼南,受命奔赴江浙一带抗击倭寇。当时恰值年关,土司彭翼南提前过年,率三千土兵千里奔赴浙江嘉兴,土家族也因此留下了“过赶年”的习俗。第二年,他们在王江泾一役,歼敌一千九百余人,《明史》称为“东南第一战功”。彭冀南集中歼灭倭寇,凯旋而归。朝廷以功敕赐三品服,授昭毅将军,又晋升为右布政使。

坐在灵溪上的木桥上,我凝神远望,当年的彭翼南率兵从水路出征是何等盛况!数千土兵,乘上木船,同乡亲们挥手告别,浩浩荡荡向下游开去。

这是老司城最壮观的盛景,永远记录在历史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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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的没落,令人惋惜,也孕育着新的希望。

清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雍正皇帝下令“改土归流”,最后一任土司彭肇槐主动献土,向中央和平移交政权。改土归流就是取消土司世袭制度,任命有任期、可调动的流官。至此,彭氏土司政权宣告结束,老司城新的起点也在新时代起步……

“我饮老司城水长大,枕老司城的故事入眠。在新的时代,老司城的变化一天一个样,我都有点恍惚,好像做梦一样。”在老司城一个农家乐里,被誉为老司城的“活字典”的土司文化研究的本土专家向盛福介绍道。

向老师已经年满八十,但是谈起老司城的古今,他两眼放光,情绪激动,满满的热爱让人感动。

“你看,我们现在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新房,夜晚灯火通明,老百姓还可以搞农家乐,还可以原地就业,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向老师退休后潜心研究土司文化,虽为初中学历,因为热爱,凭借一己之力出版六本土司文化专著。他退而不休,为传播土司文化无私奉献着。

“我把我的房子改为学堂,免费传播土家文化。我把我的藏书分享,创办若云书店,免费给孩子们借阅。我们都是老头子了,孩子却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听着向老师的介绍,我的泪水几度掉下。

环顾当代的老司城,走出历史的氤氲,我们回到当代的生活,在乡村振兴的好政策下,这里留得住年轻人,安养着老年人,培养着孩童们,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切都是那么充满希望。

一座小小的古村落,竟然在当代焕发如此生机,让人动容!

在黄昏中返程,在一处制高点我们下车。这里是著名的景点——万马归朝。黄昏之中,山峦与云层间最后的天光逐渐消失。凭栏远望,万千山峰如同狂奔骏马,气势磅礴,仿佛历史想象中的神秘与氤氲。

但此刻,我们却被上方灯火通明的土司大营的热闹所吸引。同行人说那里正在举办湘西美食节,露营、电音、美食,一万余人正在上方狂欢。古今穿梭,让人心生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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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不在历史之舟,走出历史想象的氤氲,铺排的是当代幸福的生活。

永顺,永远归顺。不——

永顺,一顺百顺永远顺!

作者:张波男编辑:胡迎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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